那一聲呼喚低沉而帶著些許沙啞和無力,卻如天籟一般動聽。
我的欣喜漫過了天際,急切地回身,而此時病房內寂靜了一秒鍾頓時沸騰,秦筱玉拉著華遠山的手“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
許翹欣喜若狂地衝出了病房,叫著:“醫生、醫生,他醒了。”
緊接著是一陣緊張而有序的忙碌,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將依然在門口傻站著的我撞撞得七葷八素的。
等待了這麼久,盼望了這麼久,他終於醒了。
“是我讓他醒來的,是我是我。”
秦筱玉興奮地手舞足蹈,是她這個公主吻醒了沉睡的王子,睡美人的故事仍然是那麼動人,隻是角色互換而已。
可是,這同時也是我這個掛名的“華太太”離開的時候。
他在沉睡了九十九天之後,悠悠然醒轉來,也依然要回到他的豪華世家裏去,而我,也該回到阡陌陋巷之中,過我凡人的生活。
悄然而退,走出醫院的大門,沒有悲哀,而是一種解脫。
這些日子以醫院為家,聞慣了消毒水的氣味,此時深深地呼吸新鮮的空氣,似乎有一點暮顏花的淡香,雖然我知道這裏並沒有暮顏花。
我告訴袁圓想要離開一段時間去散散心,選擇了湄島。
“湄島?我也要去。”
我知道袁圓是不放心我,跟屁蟲似地跟來。
“耶,好久沒去湄島了,太喜歡那裏的小吃啦,冷然,這一回我們要住久一點,把所有的小吃都吃遍才好。”
二貨對湄島的全部記憶就隻剩下吃的了,我笑著搖頭,有袁圓在,我一定不會寂寞。
不過她還是麵帶著焦慮問:“那個,範采薇要一直玩一二三木頭人遊戲怎麼辦?”
我斜眼看她:“這個我不管,小吃和遊戲,都是必選項,要麼全選,要麼全放棄,你看著辦。”
袁圓盤算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和我一起上湄島度假一周。
盛夏的湄島尚處於休漁季,除了鹹鹹的海風以及拍岸的海浪之外,便是輕拂的椰林,婉轉若小夜曲般明媚。
我和袁圓就寄宿在劉姨的家裏,每天清晨趁著範采薇還沒有醒來,就悄悄地溜出門在島上瘋狂地逛吃。
一直到傍晚的霞光落在椰林上,我們就坐椰樹下,抱著福伯給我們摘來的椰子大快朵頤,盤算著範采薇該進入夢鄉的時候才溜回去休息。
很久沒有這麼全身心地放鬆了,我甚至產生了留在這裏當一個地地道道的漁家女的念頭。
象劉姨那樣,每日伴著海浪拍岸聲入眠,聽著海鷗的鳴叫醒來,在院子裏曬曬魚幹,織織漁網,日子是如此的輕閑與愜意。
隻是,每當窗外的月光從遠處的椰林升起,對岸的黑礁也沒入了沉沉的夜色,心底裏那個名字便會浮上來,占據了整個心房。
他已經完全康複出院了嗎?他手臂的腫脹已經消退了嗎?還有,他額上的傷疤會被慢慢長出的頭發遮蓋,那時候,所有關於冷然的記憶應該不複存在。
我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的白月光,依舊是清寒、孤寂、冷冷地高掛著。
想數到第九顆星星,可是,總是數到第八顆,再也找不到第九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