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可以用一句“遠山他現在很好”來安慰自己和自我麻醉,但卻無法撫平內心的傷痛。
在那些紛紛擾擾的往事之中,有過親密無間,也有過嫌隙分離,可以接受他愛我,或是恨我,唯獨無法接受他再也想不起我。
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隻有範采薇一個是他認可的人。
然而我沒有太多時間去忿忿不平,因為在這個時候,我得知爸爸病了,已是絕症晚期。
其實爸爸已經病了有些日子了,隻是一直瞞著我,直到最後的日子越來越近再也瞞不住。
如此倉猝到沒有一點點思想準備,猝不及防之間就發現,爸爸的時間不多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卻從來沒有想過,從小將我捧在手心裏的爸爸,也會有那麼一天將要離去。
爸爸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虛弱卻極力地露出一抹微笑來,說道:“知道是沒有用了,總是要走的,又何必早早就讓你著急呢?這樣就很好,在你還來不及難過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也讓爸爸少些牽掛,多好啊。”
爸爸走得平靜,安詳,在最後即將閉上眼睛的時候,卻突然猛地睜開,直視著我,斷斷續續說道:“離他,遠點。”
我震得幾乎站立不穩,想要問清楚,爸爸已不能發聲。
在確定我點頭之後,爸爸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這才放心地離去。
我和媽媽一起守在爸爸的身邊,哭的無聲。
病房寂靜,我心震蕩,不知道爸爸為什麼會在最後那一刻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望向媽媽,她搖了搖頭,淚如雨下。
接下來的日子,悲傷與忙碌交織著,那些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一一地都必須去麵對。而令我更加感傷的是,爸爸幾乎把自己的後事都安排妥當,甚至包括他的遺像,忍不住抱著遺像痛哭失聲。
“爸爸走得平靜安詳,就很好。冷然,剩下的就是照顧好媽媽和你自己,讓爸爸安心。要記住,我們始終和你在一起。”
鍾海濤一直陪伴在媽媽身邊,袁圓和沈絡繹則守著我,直至賓客散盡,他才走過來和我說話。
寥寥數語,沒有太多安慰的言語,隻是一起靜靜地相伴,世事滄桑,始終在一起的,是朋友。
“謝謝鍾隊長,於百忙之中還來給我爸送行。”
明明是心存感動,麵對著鍾海濤,一開口卻是這樣一句天遠地遠的生疏。
鍾海濤麵色冷了一冷,勉強擠出了一點點笑意來,囁嚅著說:“應該的。他也是我的爸爸。”
袁圓早已是按捺不住,將我拉了過去,責備道:“冷然,你幹嘛非得這樣?濤哥對你已經夠盡心的了,你還真要一棍子把人往死理整才行是不?”
我沒有心情再跟袁圓去辯是非,白了她一眼走開去。
說鍾海濤百忙之中,這話也並不誇張,在我奔波於醫院的時間裏,城市似乎並不太平,常看到警車呼嘯來去,有時是清晨,有時是夜半,還有時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使得我對於死去的白無常不禁產生了疑問,他真的是白無常嗎?為什麼在他自食其果之後,整個城市卻依然籠罩在一片腥風血雨當中,從沒有消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