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搬走旬半的桌椅又放回到了原處,文青終究未能堅守住陣地,在四麵八方的遊說之下回到學校,同學們很熱情地歡迎他,老師們也未因他的反複而譏諷,這多少讓他失落的心有些平靜。此時離中考僅有月餘,荒廢了半年的學業要在月餘的時間內恢複到中考的水平,其間的努力可想而知,江放抱定了不幹則以,既然要幹就要幹好的勁頭鉚足了投入到複習之中。
還好從初一至初三他的底子一直都不錯,臨考前已有些心得,發揮的也可以,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等一個轉折。既希望考不上又希望能考上,考不上則可名正言順地不上了,可那也會讓他自己丟盡麵子。總之,等待的心複雜得足可以翻江倒海。
通知書是在一月之後輾轉到了江放的手中,分數雖不甚好卻也是夠了,這讓他已無所謂想或不想了,沒了選擇,唯一的道路就是繼續上學。
整個暑假江放都是在舅舅的工地上度過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此從舅舅的手裏換了一筆也算不小的收入,去掉一輛自行車和兩身衣物,還剩下了百餘塊留作上學後的生活費。
學費是學校免的,這讓江放的父母輕鬆不少,可江放的心卻總像是墜著什麼,有一些沉。剛踏進去的一切都是個陌生,顯得近卻又遙遠,雖有兩三個同校的分在了一個班級,可那感覺也跟這一屋子的人差不多,見麵打個招呼寒暄幾句便算是盡了情誼。
江放的目標已經確定下來,要拿期中統考的第一,至不濟也要在前十以內,這也許能讓無論是父母還是自己都可以注入點什麼,潛意識裏,江放覺得那與心情有關,是自豪、虛榮,抑或是別的什麼。
一顆心沉到了書本裏才靜了許多,不那麼起蕩。
這以後的日子像極了印刷機下的一張張紙,偶爾的不同也不想或不敢去塗彩,日子淡極了,淡的江放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日曆卻翻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半個學期以後。
半個學期是不短的時間,足可以讓一個人有諸多的改變,或者適應一種新的環境,而江放雖無根本上的改變,一顆心卻如同初中時一樣被分成了幾瓣,在該跳的時候跳,在該靜下來的時候波瀾不起。先前的斂無非是憋一口氣看看,再者有些事做不至於精神恍惚,可如今三五回合一過,對周圍的人已略知一二,雖說每個人都比初中時要厲害,競爭也相對更激烈,但也不過爾爾而已。
縣城很小,東西南北各長不過三裏,因此學校也不大,位於東環城路和縣城繁茂中心之間。所謂的繁茂隻是相對而言,有點坐井觀天的味道。一條街路將校園和操場硬硬地截成兩段,這裏雖也有些商鋪,但多數是為學生開放的,然後是一大片的居民區。
江放是住校生,但中午的時候也經常回家,一個多小時的奔波隻是為了能省下那點可憐的飯錢。家在離城十餘裏外的一個農村,那是個很簡陋的家,兩小間的土屋茅房,幾件簡單的生活用品,一張板床便是三兄弟睡覺的地方。對過還有兩間更狹小且破舊的茅屋,是鍋屋廚房,也是父母休息的所在,放一張床便轉不了人,除此再無他物,那一點存餘的糧食還放在後麵的大伯家,窮的就差一些就家徒四壁了。
那天周末下了點雨,江放就沒去舅舅的工地,一個人躺在床上聽屋外的雨聲“啪嗒“啪嗒”地敲著,也滴落在他的心頭,慢慢積成一片,一圈一圈的漣漪泛蕩著。那些支撐的豪氣每當在麵對這個家時便會傾斜甚或坍塌,但每次歪到中途都會有種神秘的力量將其扶起,刹那間連信心也會更增加一分。此時,江放的腦子裏亂亂地轉著,有些棱角卻又把不著邊,混混沌沌地脫口而出:“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
雨線變成雨點,江放的身體躺在床上,散漫的像盤沙,他忽然想出外走走,披了件厚點的衣服便踏著泥濘慢慢往田間踱著。雨點打在臉上涼涼的,秋風裹著身軀,裸露的土地空曠曠地好開闊,江放便覺得心胸被什麼扯了一下,有些裂卻是大了。村莊是從西到東的一溜,屋前的樹高矮低落地從天邊伸到天邊,樹葉青黃,一陣風吹過,無數的枯葉落下,悠悠地蕩來蕩去。灰蒙蒙的天霧罩罩的。
江放的心是孤寂的,也許是天生的吧,這孤寂早在血肉中生長了這麼些年。已是抹割不去,已是實實在在的江放,又因陌生和學習的投入,因貧窮而來的自卑,這孤寂更深了一層。江放常常一個人或看書或傻傻地呆著,這半個學期下來,別的人或多或少都交了幾個朋友,而江放依舊孤家寡人一個。
忽然有一天,江放不想看書不想呆著,隻是想找一個人聊聊天又或者玩上一會,才發覺自己沒有人可以找,瞬間有種失落漫過,於是江放對自己說:“找個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