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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放覺得那更不成樣子,依舊堅持自己的意思,先蓋三間偏房湊合著。江父沒轍,別人勸江放,他就對父母說:“你們要是詢問我的意見,哪怕風水壞到底,哪怕我這輩子再沒錢蓋屋,要蓋三間就蓋偏屋,除非你蓋四間。”

江父隻好這樣,別人都說這家是你作主還是你兒子當家,兒子得聽老子的。江放就說:“別的可以,但這件事不行,我說了算,就算九頭牛也別想拉回去。”

江父那夜喝了很多的酒,和他表弟,臉紅紅的,淚從眼角淌下,語音哽咽得不成調:“你也知道你爺我沒本事,這麼多年就混成這樣,還欠了一屁股都是債,你說蓋偏屋咱就蓋偏屋,這正房留著給你將來再蓋。你可要好好學習啊,考上大學有了工作,掙了錢就蓋樓,到那時就沒人再敢看不起我們家,你爺我也能挺挺胸做人呀。”

江母在一旁勸:“你看你說的。”卻也不由地擦了眼淚。

江父又喝了口酒說道:“你爺我這輩子注定就是這樣了,沒指望啦,你兩個弟弟看著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出息,這個家可就全靠你了。你可要好好爭氣,不能再讓人瞧不起了。”

到底還是醉了,說的話越來越迷糊,但重複的還是那意思,江放埋頭吃自己的飯,然後一句話沒說就出去了,任父親和表叔、媽在嘮叨些什麼。家裏已沒有地方供他睡覺,是在別人家借宿的,江放一個人在月下像幽靈似地前後左右蕩了許久,又睜了半夜的眼才睡去。

豬賣掉樹伐了,賒借著忙了一圈,在燒掉的房子上重新蓋了三間偏屋,沒有粉刷,光禿禿地立著,一縷一縷透著太陽的光,好看不好看,可以擋擋風遮著雨了。江母笑著說:“這才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早就想蓋幾間了,有點東西也不用往人家屋裏放,少點帳就少點帳唄,誰家還能不少個帳,多了少了不還是少。”

三兄弟住在靠南的一間房內,兩人睡一張大床,一人睡一張小床,還能餘下些空間放別的東西。兩個弟弟收拾得還整齊,隻是牆上露出的泥是那麼礙眼。江父的身體不好,去工地幹活是有些撐的,江母就負責在家洗衣做飯,兩個弟弟,一個初中一個小學。

江放的心有些混,比前些日更亂,有點控製不住的躁動,玩的有點瘋,靜不下來讀書也坐不住,遲到不做作業,老師提問也不知道問的是什麼,整日裏捧著幾本武俠小說打打殺殺的,被教訓罰站了好些次依舊沒什麼起色。

周末回家,鄰村死葬有喇叭吹,電視實在看的沒勁,便帶著三弟去聽,老遠就能聞得嗩呐之聲,近了去看,一圈的人圍實了中間的一張大桌,桌邊坐著幾個人有的吹有的擂,並不時晃著腦袋作嗨嗨的喊聲。一個女人就著麥克風在唱歌,唱的走調不走調一圈人跟著哄。

聽得一會便有些難受,撐著繼續往下聽,可那咚咚的鼓聲敲的一顆心跟著咚咚地跳,耳裏聽到的沒有樂,隻一個字:混。沒有音也沒有調,隻是響,響的沒頭沒尾,受不了,同三弟回來,遠了再聽反是有些味,至少心可以正常的跳動。江放忽然想雪,想那天一個人靜靜站在雪裏的心,也想喊幾聲,但沒喊,開始唱歌,唱會的也或不會的,大聲或小聲。

次日,江放沒去工地在家呆著,鄰家的小女孩跑來找他,江放就帶著她去大堰,他牽著她的小手,她蹦著江放走著。小女孩不斷地說話,並不時拽下江放的衣裳撓他兩下。青青的麥苗鋪滿了田間,小草也從冬眠裏複蘇過來,脫下枯黃也幹癟的外套,換上一身嫩綠,陽光暖暖的。

江放說:“我們來跑嘍,瞧誰跑得快。”

她說:“好啊!”然後撒開小腿就跑,跑累了她就捂著肚子笑,江放也笑,小女孩指著他說:“瞧俺大哥笑憨了,我也笑憨了。”

江放往地上一躺看雲,小女孩也躺在他身邊,江放一把摟過她說:“我們睡吧。”小女孩一翻身爬到江放身上,用小手不住地去搔他的咯吱窩,江放也就撓她,然後兩人一起笑。

江放將她背到堰頂,又從堰頂扛回到家,一路上她還是不停地笑,江放也跟著笑。小女孩對她媽媽說:“我和俺大哥跑到大堰頂玩的,俺大哥把我扛回來的,你不知道俺大哥都笑憨了,我也快笑憨了。”說的時候她還一直在笑,而江放,也跟著她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