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9.2.
(一)
清晨,七點二十。
付井日常暴躁是一天的序幕,“快點!穿鞋子!七點半了,磨,讀書個你都磨,你有啥子出息嘛。”
餘聞慰在背書包。
“東西裝完沒有?不要哈爾要回來拿東西哈,文具盒、鉛筆、橡皮擦……”
餘聞慰在穿鞋。
“莫得就莫得,莫得人給你回來拿,中午自己回來,我就不去接你了,莫往你婆婆屋跑,人家要照顧你弟弟……”
等付井說完,七八分鍾已經過去了,已經能看到計劃開學早上吃早飯的小攤。
餘聞慰點頭,表示回答所有問題,她扯了扯自己的黑體恤,不是很喜歡,不過她不挑,不是小女孩穿的“漂亮”衣服就行。
付井作為一個母親,孩子穿的東西樸素耐髒是她的一貫崇尚,所以餘聞慰在小學·幼年階段幾乎沒有白色的或者好看的衣服。
“雖然我在曾經幼年的時候時常委屈,但總覺得把委屈表現出來委屈不對,所以都是偷偷摸摸的,比如低頭紅眼睛,然後自己憋回去,再抬頭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好吧,我覺得我當年挺愛哭鼻子的,肯定是身體原因,小孩子神經敏感、淚腺發達,我不接受反駁,謝謝。
“但那個時候我還不會剖析自己的行為,所以無法總結出‘不能因為自己的非生存喜好需求而讓他人操勞’和‘因為自己的非生存需求沒有得到滿足,而產生的消極情緒不能影響他人’的行為道德。
“至於我為何如此優秀,幼年期就能控製消極情緒,當然是因為我的母親以及——我優秀。”
(二)
7:35。
Mom·付井:“吃湯圓還是吃混沌?混沌要現煮,你吃飯慢,吃湯圓哈;有兩種湯圓,芝麻湯圓和花生湯圓,吃那種?芝麻湯圓要巴(粘)牙齒,哈兒上學不好看,就吃花生湯圓哈,要得不?來兩個小碗花生湯圓,快點兒哈,娃兒上學!”
好。餘聞慰安靜的看著,“這個攤子和攤主我記得,發色偏黃的短頭發女人,她似乎還要擺幾年,至於我當時吃了多久……我不記得了。”
付井:“先切(去)坐到,馬上就端來了。”
攤主:“娃兒加不加糖?”
餘聞慰抬眼,雖然她不想說話,但不回答別人很不禮貌。
付井:“不用加,小娃兒吃那麼多糖咋子(做什麼)?蛀牙齒”
很好,省事。餘聞慰到旁邊的小桌子坐下,觀察周圍,東風賓館、富安中學後門、天橋……大概位置都和記憶一樣,隻是街道完整度、建築外貌、門店裝修等差別較大。
雖然她當年十幾歲開始就很少回富安了,但那個時候,回來的話她經常在城裏一個人壓馬路,因為知道自己以後回來的會越來越少直至她與這座小山城的命運線再無相交,所以每一個報亭,每一個公交牌、每一個橫巷、每一個廣告牌……她都記得。
“我擁有很好的記憶力,但是記憶需要主觀確定目標,可曾經我明明發瘋的想遠離這裏,所以,為什麼——我把你把你記得這麼清楚?厭惡的情緒不是假的,我想不明白,到現在也沒有。”
輕磕一聲,兩個白寬碗放在了桌子上,付井從桌上的塑料盒裏拿出兩個勺子,邊看邊抹了抹,確定了上麵的黑點是本來就有的,才把它們放進碗裏。
“勒個碗和瓢根兒(勺子)也不曉得洗幹淨沒有,快點吃,老師要八點十分要到教室,莫捱哈,燙就吹,我給你吹,呼——呼——”
餘聞慰托著碗口把它移到自己麵前,製止了付井吹涼的動作。
隻是舀起一個流出花生餡兒的湯圓兒的時候,餘聞慰頓住了,不喜歡吃花生餡兒不是大事,她隻是覺得湯圓對於她來說——有一點大,還是不習慣小孩子和周圍事物的比例。
“看來今天肚子可能不會好受了,不過這隻是她曾經的猜測,沒有驗證過。”
(三)
7:56。
“趕們(快)往學教室走哈,媽媽先回去了,老師喊你的話要答到,聽老師的話,認真聽講。拜拜,媽媽走了,中午自己回來哈,拜拜,拜拜。”餘聞慰一絲不苟的做完站好揮手的動作,看見付井轉身離開,便也轉身進入校門。
餘聞慰丈量了一下校門到教室的距離,很好,還有一百多米,拉直肩膀,開始散步,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身邊不斷穿過比自己高的紅領巾·小學生,這是乖乖走路的,還有瘋跑的,小孩子大叫又歡笑的聲音劃破空氣,強大的是籃球男孩,她才到學校,他們已經跑得麵紅耳赤、氣喘籲籲了,熱得直用肩膀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