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沉,初春傍晚的涼風就徐徐吹過。此刻,春寒料峭。
他們在坊裏轉了幾圈,因怕裏宮太遠,所以隻在朱雀街徘徊。
裴劭把她扶上馬車,“貴主,您快回宮吧。”他以為嬌蠻的公主使小性子和他置氣,所以才半天沒和他說一句話。他輕輕地歎了聲,“臣是偷偷帶您出來的,要是被太子殿下發現,恐怕貴主會受責罵。”
她的眼神是寧靜又深邃的,好似剛剛經過的那口幽深的古井。
“我,我想靜一靜。”
“該往宮門走了。”裴劭揮鞭,朝著那崢嶸的宮門而去。
公主似乎與太平坊的富麗格格不入,她的神色那般清冷,倒像是遭了禍端。
裴劭總得問個清明,否則他供著的太子必會問罪於他。“貴主可是因剛才的事情......”
她的風箏落到了井邊,但當她的視線落到西北角的時候,就神色大變,將風箏丟進了井裏,還賭氣把他拉了出來。裴劭不明所以,隻能由著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來了。
其實他隻是湊巧看到了那人離去的背影,心中已有三分定數,可還要聽公主親自講出來。
“沒、沒什麼......”她之前掩飾得很好,但因他一句,須臾間便露出端倪。公主蒼白麵孔下是惴惴不安,同那漸漸西沉的夕陽沒什麼分辨。她或許是受了剛才的影響,才遲遲不見反應。
裴劭卻清晰地記得,那一閃而過的身影屬於他所認識的人。
公主嚶嚀著,隻是蜷縮在馬車的一角,“我,我,隻想靜一靜。”
實際上,他們出來不過半個時辰,但氣氛幾度被彌漫著的悲傷浸染,她的眼角處,甚至還帶著褪了的脂粉,顯然是偷潸過了。初秋的夕陽是灼熱的,而且打在臉上頗有暖意。但公主的眼神亦是溫熱的,是透著決絕的神情。
裴劭深知自己唯有替她將秘密永遠埋在心裏,那件事情就當沒見到,同他以往息事寧人的態度過活著。無論真相多麼撕心裂肺,他們都隻能忍下不甘與厭棄,將它們拋於腦後。
他是斜坐的,那紗簾沒全落下,不經意間就會瞟向裏麵。
“你別老是用同情的目光瞧著我。”
裴劭搖搖頭,“我沒有。我們在街上遊蕩,未免、未免有些不合時宜。再過段時間,宮門就落鎖,我們就進不去了。”
他和公主僅有幾麵之緣,甚至連話都說不上幾句。若非入宮赴宴,他也不可能同她說上話。
“別說了,再說我讓人打你。”
難怪人說娶婦得公主,平地生公府。便是他為郡公子,也怕這任性少女擺出公主架子。
裴劭按捺著心裏的火氣,和軟地說:“貴主,有什麼話不如當著我麵說,何必壓在心裏呢?若真是對您有不利的地方,下官也好向太子秉明。”他讓馬車停靠在街邊不礙人的地方。
“我不能說。”公主悲痛在喉,話被嗚咽所壓。
裴劭的確看見了,那個人是誰,所以他猶豫了。“莫非是......?”也許他真不該追問,讓公主所蒙羞。他低下頭,不再強迫她了。“不必再說了。我把您送回去吧,我會和太子說,是您要見家母,所以耽擱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