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光逆之第十道光 第102章 緣（8）
“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你……”緣當時為肆藹擅自使用‘天緣’而真的生氣了，隻是便注意到大家都盯著自己看，一時語塞，思量是不是自己的反應太過了。
她聽肆藹突然說道：“緣果然是這天下的神仙。”
那時她是看到眾人臉上驚訝的表情的，那半扶著石案而臥的身軀，因剛剛出水而濕透的衣袍，搭在肩上濕漉漉的頭發，劃過臉頰的水珠……她塗在臉上的三色土全部被水衝沒了。
一張白皙臉，一雙深邃的眸，紅唇，白齒，宛若月下姣人，而不同的是，她才是人們的月亮，散著柔和卻羞澀的光暈。
從作為援者開始，她的臉便沒有再離過三色粘土，她每天會用手一下一下的將它們塗在臉頰、額頭、下巴上，一層層覆蓋起來，直到將整個臉掩埋。她一直像這樣掩蓋著，不敢與任何人真誠的目光相對，為自己的卑微、羞愧與怯懦留有隱藏的餘地。
就像肆藹所說的一樣，她認為自己是罪惡的，而那種害怕坦誠相見的心讓她越發自我關閉起來，活在最陰暗的地方。
“緣，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你想要風讚活著也在情理之中。”
這是與端那次的爭執被肆藹無意間聽到之後，作為第三個人所說的話。他站在鈴佩下麵，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緣的表情。
“出去。”冷冷的，與地表的氣度相比讓人不能適應。
肆藹轉身猶豫了片刻，回頭道：“你做的很對，如果換做是任何人都會那樣做的……”
“你知道什麼？”緣不知哪裏來的怒火，讓她幾乎是吼出來的，“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還在這裏指手畫腳，你以為你真的是神麼？”
“緣，我知道的，很多事情……”肆藹看她這樣發火還是頭一次，但是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對話的情形恐怕會更糟，“你背負著它太久了，而你所內疚的，其實隻是對自己不夠坦誠，你寧願相信你是有負他人的，也不願正視你也隻是一個普通人，需要普通人的情感和脆弱……”
“夠了！”
“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內疚，即便是為當年會放棄挽救族人的選擇，也不值得你對誰有任何歉疚，因為我相信總是有理由讓你必須選擇的。”
緣的腦子就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心髒霎時間抽緊，手腳冰涼一片。她猛衝向肆藹，表情因驚慌、恐懼、羞愧而變得麵目猙獰。她隻是叫肆藹不要在說下去的，可肆藹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腳下竟采空摔了下去。
“你若有難處就說出來，總會有人幫你的！”
幫助麼？原來還會有人幫她……
肆藹所說的放棄是指一百八十多年前，緣麵對眾多烏神的強攻之下，緣所作的選擇。
坤鬼與烏神兩界，除了數隻凶猛的‘犬獠’經常侵犯坤鬼族界之外，偶爾也會有烏神因無意中被激怒，或是因為擴展自身結界的需要而對坤鬼發起進攻，雖然近幾年來這樣的進攻日漸頻繁，但是每一次參與戰鬥的烏神往往隻有一個。按照一般的推算來說，要擊退一隻烏神對於坤鬼根本不是難事，烏神極畏懼傷痛，隻要微微受挫便會自敗而回。可與往日的戰鬥不同的是，那次侵入的烏神數量竟達到了三隻之多。
正如當時的狀況一樣，烏神左右突破，整個結界就像一把破敗不堪的紙傘，已經無力支撐了。或許是因為風讚遇難的緣故，緣看到當時的景象，突然覺得自己很累，累到已經厭倦再戰鬥了。
她仰著頭等待最後的判決，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帶著‘空歲’的老人，竟然救了他們。
從那以後，緣除了作為援者被敬仰之外，還被人們稱作可以召喚‘神靈’的人，所謂‘神靈’即‘空歲’的老人與肆藹。她接受著人們虔誠的拜謁，尊享高出曆來坤鬼王者所應享受的禮遇。人們更加愛戴她，敬重她了，在大家眼中她與神沒有兩樣。
但是緣心裏是最清楚不過的——她並沒有那樣高尚。那選擇不過是因自己麵對烏神而心力交瘁；麵對風讚的離去而喪失鬥誌；甚至什麼都不想麵對才做出的對危機的逃避。那呼風喚雨不可名狀的神力，不過是一場難以啟齒的誤會，讓坤鬼族人敬仰膜拜的援者，事實上竟是這樣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