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不見看門的小廝,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辨明了方向便快步而去。小時候他跟著母親來過一次,當時也是從後門進的,隱約記得趙姨娘住的院子是在哪裏。

拂柳院的院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去,瞧見院內一個人也沒有,廳堂和兩邊的廂房都黑著燈,隻西屋還亮著一盞燈。

他思索了下,記起自己的母親曾經說過,淑雅表妹和姨媽住在一個院中,姨媽住東屋,淑雅表妹自是住在西屋了。而且這麼晚了,她還沒睡,想必是在等他了。

他心中一陣狂喜,悄悄地往西屋而去,正要伸手推門,就聽見裏麵響起人語聲:“馬上就要到時間了,我們走吧。”

接著丫鬟的聲音響起來:“小姐,何必呢,你現在和永平侯府的三公子眼看有了點眉目,這涉險出去見他,再橫生個枝節的,可就不好了。沒準,這表少爺就是布下這陷阱要將您和他的關係公布於眾呢?”

聽見這話,崔求心中一緊,原本舉起來要推門的手縮了回去。他想聽聽淑雅表妹是怎麼回答的。

屋內沉寂片刻,接著黎淑雅道:“我們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表哥和表妹的兄妹之情罷了!既然今日要見麵,那就幹脆一見,我也好跟他說清了,他和我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身份上卻是雲泥之別,他該是清楚的。他若當真為我著想,就不該阻了我的好姻緣去。往日裏我待他也不過都是兄妹之前罷了,他非要執著,我便是這句話。他當真布了什麼陷阱我也不怕,我從來就沒有許諾過他什麼。”

屋內的聲音雖嫻靜但卻無比堅定,屋外的人聽了心頭狠狠一痛,原來他的淑雅表妹今日約他,不過是來跟他攤牌的!是啊,他們從來就未有過你娶我嫁的誓言,但他一直以為淑雅表妹是默認了的,合著她是留著後招。

以前他一直覺得淑雅表妹溫和善良總是被人欺負,他隻一心的想要護她周全,讓她無憂。現在他才忽然明白,原來是自己誤解了,他的淑雅表妹遠非他想的那樣……可是,他還是那麼喜歡她,這怎麼辦?

他微微握拳,心如刀絞地想,或許今日自己不得不退讓了,不但不阻止她的好姻緣還該做點什麼促進她的好姻緣才是!

就在崔求幾乎要下定決心的時候,卻聽屋內丫鬟又道:“可若是表少爺執意不聽小姐的話,非要跟小姐成親呢?表少爺對小姐執念太深了,奴婢真怕他會一時想不開,把過去的事拿出來威脅小姐!”

“不會的,我不會的,我隻盼著你好!”崔求在心中急切道,就要上前再推門。

卻聽黎淑雅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陰鷙:“他應當不會,但若他當真想不通,那少不得要想法子讓他這個人消失了!”

最後兩個字他她咬得格外重,話音中透著隱隱的寒意。

崔求頓時身體猛僵,整個人就如掉入冰窖一般,渾身沁涼。消失……這意思是要殺了他嗎?

忽然間他雙眼發黑,那晚他拿了個大棒敲擊黎淑敏腦袋的場景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為了黎淑雅殺了那個女人,現在黎淑雅會不會為了自己的前途再殺了他,就像當初他殺那個女人一樣?

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的顫栗在身體裏蔓延起來,讓他渾身顫抖起來。忽然間,委屈和被戲耍利用的憤怒一起湧上心頭,他再也忍不住了,猛的一把推開了房間的門。

門內的兩個女人俱是嚇了一跳,看見崔求發紅的雙眼和顫抖的身體,黎淑雅起初慌張了一瞬,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她對柳絮使個眼色,柳絮立刻就走出屋去關上了門。

她這才走到崔求的身邊輕輕柔柔的挽住他的胳膊:“求表哥,你怎麼進我院裏來了,不是說好了——”

“我若是不進來又怎麼知道你對我是這般心腸呢?我對你一片癡心,你竟想著要殺掉我,是不是!”崔求甩脫她的胳膊氣憤道。

黎淑雅臉色變了變,隨即露出委屈神色:“求表哥,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殺掉你呢?對我來說,你比親哥哥還親呢!”

“我不要做你的親哥哥,往日裏我對你好是圖什麼,你是知道的,你何必在這裏跟我裝聾作啞假裝不知?”崔求冷冷道。

黎淑雅不答話了,低低地啜泣起來。

崔求起初還冷著臉,但隨著她啜泣得越發肝腸寸斷,他終於還是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