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再相逢》 076(1 / 3)

阿年跑上了樓,手機在宿舍的包裏放著,她拿出來,微微皺著眉心,著急的撥打了方默川的手機號碼,通了,那邊卻不接。

反複打了幾次,一樣,方默川根本不接聽。

究竟,他怎麼了?

回頭看了一眼這宿舍,是什麼讓他突然這樣發脾氣離開?到處都是原來的樣子,書桌旁邊,一摞書不是那麼整齊了,阿年走過去,手指摸了一下前段時間買的幾本書,旁邊,放著她的日記本,被撕掉了大半頁。這本日記,裏麵沒有刻意記載過什麼東西,阿年從來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平時拿著筆在上頭亂寫,瞎劃道道,很多。

幾個字,落入了阿年的眼睛裏。一樣是她隨便亂寫的,但是,這字卻是不該寫的,寫完了也該及時撕掉扔了的溲!

“愛上管止深,猶如,得了一場病,怎麼會,輕易,到了要去世這程度。”

這段酸文字,本來是一個外語係的學姐用英文寫下過的,很多屆外語係的女生都知道這段話,說很矯情,也是因為文字中的男人管止深就生活在z市,所以被同學們傳了許久。那天阿年是翻譯給管止深看的,順手就寫了下來。阿年一向臉兒小,即使是讓她敘述別人說的話,她也口述不下來這段文字。

方默川,一定是看見這個了,撕掉了一半,剩下一半恧。

她的筆記本,寫的筆跡,他就以為這是她的心聲了?把日記本放下了,阿年站在書桌邊上,動了一動,手指摸著書桌的邊緣,摳著,唇色慘白,濕了紅紅的眼眶。

....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方雲出了房間,見兒子還在客廳裏一個人呆著。管止深蹙起眉頭在沙發上坐著,想什麼,想出了神。

“眼看就十點了,還不回去?”方雲走過來,把茶幾上管止深的車鑰匙和手機挪了挪位置,手中的麵膜泥,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

管止深回過神:“馬上就走。”

“想什麼想的這麼認真?阿年還沒回來嗎?”方雲問。

當媽的嘴上問的輕鬆,心裏卻是一緊,莫不是倆孩子吵架了?阿年臨近畢業,七月初,這日子裏能離開z市幹什麼去?先前覺得兒子說阿年離開了z市,方雲倒沒認為有什麼不對勁的,這會兒看兒子表情如此,不免就多心了一次。

“回來了,她今晚跟同學有聚會。”管止深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快散了,我馬上就去接她……”

方雲拉下了臉。

“22了,沒嫁人怎麼著都行,都結婚了怎麼還不以家庭為主?這邊緊催她快點懷孕生孩子,還這麼出去聚會,免不了得沾酒!她年輕,她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你考慮考慮……過年就35了,你等得起,你爸你媽等不起了!你爺爺更等不起!”方雲一股腦的說出了心裏話,她不是不喜歡兒這個媳婦,正因為喜歡的很,才催促。

兒子的婚姻可不能出什麼岔子,有個孩子穩定穩定,拴栓這個年紀小的兒媳婦在家。兒媳婦年紀小,當婆婆的可以寵著,但就怕兒子太寵媳婦,再給慣壞了!

出去跟同學聚會,這沒什麼。管止深理解母親這樣責怪的一片好心。解釋道:“她的很多同學都要離開z市了,這種聚會,她不去也不太好,感情深了。現在的大學生,和我那個時候也不太一樣。阿年保證了,不會喝一滴酒……”

他的22歲,是12年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的社會和現在的社會相比,完全兩種麵貌。

“這保證是真話最好了。可這麼熬夜也不太好,應該早睡早起養一副好身體,你看她那個小身板兒,誒呦,來了家裏媽都不敢伸手拽她一把,怕拽零碎了……”方雲誇張道,歎氣。“媽想你們到媽身邊兒來,每天早晚兩餐能營養,喝點補身體的湯湯水水的,總會把她身體養起來,可你們這年輕人,偏不聽話!”

還補身體?管止深怕了。

管止深輕笑,對於母親想讓他和阿年搬回來住這個期盼,他的想法是,還得往後拖延拖延。一是和長輩住真的不方便,二是家裏總來一些人,包括姑姑和姑父,阿年每天住在這邊,遇見,總是不好。

待到關係確定,阿年真的像他離不開她一樣,變得離不開他了,他才敢這樣做。管止深有時一樣會沒有信心,怕阿年以他妻子的身份麵對方默川的媽媽姐姐時,會受不了刻薄的話,選擇逃避。

如果真的很愛很愛了,想必,不舍得他,也不舍逃避。

至於阿年的身體,是該補了。他去巴黎一趟回來,她變得又瘦了一點。身上本就沒有多少肉,再瘦其實也瘦不到哪裏去了,沒什麼可瘦下去的空間了。

可是,看著那小身體,很可憐。

管止深拿了車鑰匙,離開,對母親說,馬上要去接阿年。方雲送兒子到門口,又嘮叨了幾句,讓兒子千萬別嫌她這個當媽的嘴碎。

他輕笑,媽,怎麼會?

黑色奧迪q7駛上公路,開往市區。他卻不知道該去哪裏,阿年跟方默川在一起,可是,這已經幾點了,將近十點了,阿年沒有給他打過來一個。拿著手機,他看著阿年的號碼,一樣遲遲不敢撥打過去。

心裏的擔憂,一會兒比一會兒盛。

不是擔心方默川會對阿年怎麼樣,如果會怎麼樣,幾年之內,早會怎麼樣了。是一種男人都會有的心理吧,占有欲,在作祟了。阿年點頭答應跟他在一起了,那麼,這種占有欲就蹦了出來,不願看到阿年這麼晚了,還在外頭。

駛入市區,經過了a大校門口那條路,管止深把車停在了路邊。

下車,倚在車旁,點了一支煙蹙眉,等,期待,一個阿年的來電。

員工宿舍這邊,阿年睡著了……

宿舍的門開著,窗子也開著,從方默川送她回來之後,到方默川生氣離開,阿年就開始失魂落魄的。

小時候不敢調皮,是因為記得爸爸和奶奶都不太喜歡自己,太小,不知道什麼是重男輕女,隻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調皮了,隨意爸爸和奶奶不喜歡?來到南方小鎮上,在外婆和舅舅舅媽麵前,從不敢調皮,怕被嫌棄。有時候站在門口,看著巷子裏的小朋友在玩,阿年不敢去。

一點點長大了,十幾歲了,習慣了外婆和舅媽給予的關愛,知道,她們好像很喜歡自己,對她真的很好。有了這種感受,阿年並沒有去揮霍它,反而更加珍惜。

心裏小小的在偷偷總結,是不是自己過來這邊之後,太乖了,舅媽和外婆才喜歡的,那就要繼續乖下去了,調皮搗蛋的孩子在做的,在玩的,阿年都不會去做,不去玩。

成年了,在南方小鎮上生活了十幾年,乖孩子乖了十幾年,就養成了一種習慣性的小性格,骨子裏的一點叛逆和倔強,始終在的,隻是不敢表現出來,自己壓製著,幸運的是,外婆和舅媽舅舅,沒有給過她任何讓她難受的待遇。那些倔強,也沒機會表達。

阿年長相溫和,眉眼淡淡的像媽媽,長得身體纖瘦,和從小體弱多病也有關係。為此,阿年外婆特別痛恨阿年的爸爸和奶奶。

阿年媽媽去世之後的半年裏,阿年是在北方生活,才幾歲不丁點兒一個小女娃。冬天生病了,沒人悉心照顧,奶奶關心的從來不是這個小孫女,也是分開來過日子,照顧不到。

阿年爸爸一個大男人,帶著這麼點兒一個孩子,心情煩躁。整天很少時間是在家裏,阿年體弱的病根兒,就是那半年多落下的。

到了南方這邊兒,也沒養過來。

有時候阿年外婆問她,記得小時候的事嗎?阿年記得,都記得。然後看外婆蒼老的樣子,呆呆地搖頭,笑開:不記得了,太久了。

外婆歎氣,說:不記得了好。

小小年紀遭了不少親爹給的罪,不記得了好。

不管是麵對家人,還是麵對老師,麵對同學,阿年做什麼說什麼都三思後行,怕失去老師的喜歡,怕失去同學玩伴,唯唯諾諾小心的也許過了頭,可都不無原因的。這一次,阿年想象的到方默川是什麼情緒,什麼心情。阿年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

一直希望生活平平靜靜的,17歲點頭答應了跟方默川談戀愛,就不敢再說一個“不”字,除了他實在過分,惹禍的時候。

可是哪一次說“分手”,其實都不是阿年真心想的。

遇上了管止深,阿年不敢接受,也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想法,如果離開方默川,阿年會覺得自己真的很不乖,做了聽話的老實孩子這麼多年,在方默川身上,這樣殘忍了一次。

愧疚,自責,占據了整個心。

阿年沒有打給管止深,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是她和方默川之間的事,不想牽扯進管止深,第一因為管止深是方默川的表哥,當麵因此撞見了,會怎麼樣,方默川氣憤時,也許會動手了。

解決和方默川之間的問題,帶管止深,一樣也會刺痛方默川的心,眼睛。

想來想去,阿年就心累的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直到現在胳膊枕的都開始麻痹不會動了,醒了。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半。

拿手機剛要打給管止深,發現,手機自動關機了。

阿年去包裏找了電池出來,換上,開機,馬上,手機就進來一個號碼。

是喬易。

他說,默川喝醉了,你來一趟。

...

夜裏的11點,阿年打給管止深,問他在哪裏?管止深站在大街上,倚著車,已經吸了幾支煙記不清。他蹙眉,隻問了阿年在哪裏。阿年說,默川喝醉了,我要去看一看,剛才在宿舍裏睡著了。

阿年講了很多,沒有詳細的說什麼,讓他等她消息,或者,先睡吧。

打過來的主要目的,是讓他不要擔心。

管止深點頭,讓她開著手機。

阿年說,好的。

阿年到了酒吧的時候,方默川已經醉的不成樣子了,整個人失去平衡,要人扶著。阿年來了,他還認得,眼睛紅紅的,雙手很有勁,抓住阿年的小細胳膊,很用力,很用力。他雙眼帶著淚光看阿年,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下,阿年眼睛就紅的不成樣子了。

方默川見此,笑了,他牢牢的抱住阿年,一隻手按住阿年的背,似乎要把她按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聲聲低語,“阿年,阿年,不要離開我,求你了……什麼愛上管止深,到了那種程度,瞎說,是不是?”

“……”阿年哭了,來這裏見他,就沒打算解釋這件事。的確,不是阿年說的那些話,可是,不如,就這樣誤會著吧。也是一個解脫,出路。

額頭傷了那塊兒,抵著方默川的胸膛,他的身體並不像管止深那樣寬厚,可一樣讓阿年曾經溫暖過,阿年喜歡過他,摸著良心說真的真的喜歡過他,方默川的帥一般的男孩子沒有,身上的貴氣,少爺脾氣,都是一邊很壞一邊讓人喜歡的。

但是,阿年發覺那種喜歡並不是愛,無法繼續在一起。

方默川伸手撫摸阿年的頭,手掌心中是阿年柔軟的發絲,他選的這個女朋友,許多哥們兒說過,一般啊,不說別的,就發質來說都不比其他女孩子。他往往驕傲一笑,你們這幫俗人懂什麼?我媳婦兒全身上下,純天然的。

有時被人調侃一句:“呦,全身上下沒有你沒到過的地方是吧!”

“……”方默川會沉默,心裏感歎,哪舍得碰,一點都不舍得,他也不知道自己談的這是什麼戀愛,明明愛慘了阿年,卻不舍得碰,這不舍得裏,也藏著一份無法麵對,就是對管止深的愧疚,畢竟,阿年是表哥先看上的人。

偷的東西,偷的人。

多不光明磊落的行為。

兜兜轉轉幾年過去,這筆債,終究麵對了。他對管止深的這份愧疚,自己沒償還的了,不舍得放手,沒有勇氣,無法麵對。可阿年愛上了管止深,荒唐的這條路,走完了?該是誰的就是誰的了?他不甘心。

想象過放手的滋味兒,肋骨錐疼!

離家出走,百分之四十是因為阿年,他寧願每天辛苦的過活,拖著阿年一起這樣生活,越愛,越傷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醉醺醺的,可是心裏不一樣,心裏記著阿年,阿年愛上別人了,這是做夢還是真的?捧起阿年的小臉兒,重重的吻下去,阿年,沒有拒絕,可也沒有任何回應了,方默川隻覺得眼淚就要出來了,阿年,不回應他了。

最近,他躲避了多久,不敢吻,就怕會是這樣。可是,阿年這個人,仍然是他不變的最愛。

阿年覺得心口堵得很,臉在他的手裏被捧著,他的動作那麼小心,仰頭看他的悲傷眼神,他的五官輪廓,他紅了的雙眼,顫抖的好看雙唇,阿年閉上眼睛,眼淚流了出來:“對不起……”

“說過一畢業就結婚,你畢業了,愛上了他,阿年……我哪裏做錯了?你要這麼對我?你說,我改,你不喜歡我惹事,我就在忍,你不喜歡的我身上的性格,我都剔除,我身上還有哪裏你不滿意?你說……”他是好奇,管止深的什麼特征,讓她喜歡了。

怕與人對比,更怕對比的輸掉。

阿年低頭,眼淚一滴一滴,抿唇,說不出任何話。

解釋沒用,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麼,逆來順受的性子阿年很不喜歡,可是從小已經習慣了,滿足別人,虧待自己,然後,圓圓滿滿的,友情,親情,都是這樣。對別人去逆來順受。答應跟方默川談戀愛之後,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男生,早被他那痞性給嚇跑了。5年了,z市4年,對方默川,感情上,阿年一直也是逆來順受,不知道拒絕,不知道怎麼拒絕,他說什麼,她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