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放下了簾子,蘇予錦合了眼,思緒漸漸的飄遠了。
“子苓,你還不去禦書房嗎?”禦花園中,蘇予錦手中執著一枚白色的棋子,淺笑著望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君王,“若是你再不去,那些大臣又要說我嬌縱了。”
“我寵愛自己的皇後,是琴瑟和諧,國之所願。誰敢說什麼?”謝子苓輕輕的笑著,將手中的黑子落下,寵溺的看了她一眼。
心中滿是歡喜,蘇予錦不禁有些紅了臉,他總是知道如何能夠叫他心動。
那是他剛剛登基的時候,那時他雖然選了秀,納了新妃,卻仍是隻寵愛她一個人,那時,她也曾天真的以為,她可以成為紅顏薄命的帝王家的例外,她以為那至高無上的君王,是對她有情的。
現在想想,還真是傻啊,她怎麼會對那樣的人存了白頭到老的心思呢?
腦海中的場景忽然變換,春意盎然的禦花園變成了三麵銅牆一麵鐵欄的死牢,潮濕的寒氣拚命的紮進她骨子裏,鼻息間全是腐爛的氣味。
蜷縮在牆角的蘇予錦聽著老鼠吱吱的聲音,衣衫單薄的她忍不住發抖,雙手死死的護住了自己的小腹。
那時,她還幻想著他會把自己接出去,哪怕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可是他無情的腳步卻踏碎了她所有的希望,最後的最後,她在他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的情義與愛憐。
“子苓,過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嗎?在那些洪荒般的歲月裏,你真的從未愛過我嗎?”
這個問題,她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的答案。
所以她恨他,那些濃烈的恨意一寸一寸的生長在她的骨血裏,當她重新睜開眼,知道了自己還能夠再來一次的時候,心裏的某個角落在不停的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們!
讓他們為你曾經承受的苦難付出代價!
腦海中忽然湧起一片駭人的猩紅,蘇予錦猛然睜開了眼,額上滲出了一層密密的冷汗。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緩了好一會,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重生了,此時正坐在入宮受封的錦轎中。
扶了扶狂亂不安的心口,蘇予錦知道,這一世,她已經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改變了一些東西。
眼神不自覺的落在了手腕的碧玉鐲上,她不知道搭上了德妃究竟是好還是壞。德妃家世神秘,沒人知道她當年到底為什麼能夠一枝獨秀,予錦心裏清楚,她靠的絕不僅僅是美貌。
楚國的皇帝生性敏感多疑,連自己的兒子尚且不能夠完全信任,為什麼會對一個女子如此偏寵?
後宮的爭鬥更是波譎雲詭,曾經深陷其中的予錦又怎麼會不明白?隻是她已經邁出了這一步,從她在明性寺救下了德妃開始,一切似乎便已成定局。
她終究還是踏進了這個紛亂複雜的圈子裏,就像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她能做的,隻是拚盡所有的努力走下去。
錦轎在儲秀宮前停下,兩個年老的嬤嬤將蘇予錦接了進去,領著她到了偏殿,為她梳妝打扮。
青碧色的宮裝上繡著祥雲降世的圖紋,袖口用銀線滾了邊,做工十分精巧,用的也是蜀地的流光錦,華美非常。
梳頭嬤嬤是宮裏積年的老人了,為無數寵妃公主挽過發,此刻她將予錦的長發盡數挽起,兩邊各插一支碧玉嵌金玲瓏步搖,腰上係了玉環瓔珞,描長眉,點絳唇,四名宮娥為予錦理好裙角,這才帶著她出了偏殿,往宣冊的宮殿去了。
冊封郡主的禮節雖然不比封妃那般繁瑣,但也著實有些累人,縱然曾經受過皇後的封,一整套的禮節下來,予錦也覺得有些疲憊。
宣冊之後,宮中的掌事姑姑領著她前往光和殿謝恩,楚國的皇帝和德妃都在那裏,還有蘇侯爺和王氏,也在那裏等她。
光和殿是宮中受封之後謝恩的場所,從前,予錦是端坐在主殿上等著謝恩的那個人,現在輪到自己要去謝恩,心情還當真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