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還沒敲鍾,葉勉起身讓墨拾帶他去了啟謙院。
啟謙院是在寒門學子讀書的苑區,葉勉不曾去過,虧著有熟悉路的墨拾在前頭帶路,倆人在逼仄的徑裏繞來繞去,終於在敲鍾前趕到了啟謙院門口。
站在院門外往裏頭隨意打量了一眼,院子不大,也沒有花園,隻一座大學屋並著幾處光禿禿的石桌石椅。
葉勉帶著墨拾在院子裏幾個學子的滿眼驚詫中走了進去。
到了他們學屋那裏,葉勉才心內一絲尷尬犯難,那人到底叫什麼怎麼就想不起來了。
他這臭記性!
葉勉抱著手臂站在門口,眼睛往裏尋著,因是快敲鍾的關係,學屋裏幾乎坐滿了人,他們啟謙院又是七八十人一個屋子讀書,葉勉隻覺著滿屋子的人頭,都眼睛瞪得比他還大在望著他。
就在葉勉耐心快告罄之時,學屋的最角落裏慢慢地站起一個人,葉勉眼睛一亮,就是他!
他雖忘了這人的名字,卻對他極俊秀的容貌印象十分深刻。
葉勉笑著朝他勾了勾手。
那人出來後,葉勉把他拉去院子裏一處僻靜的地方。
“葉四少爺,”那人臉上一層不自然的薄紅,滿眼不可置信,“您是來尋祁昱的?”
葉勉也未在意,心裏料想是他們那邊的人很少來這邊的教苑,一個個都大驚怪的。
“是是是,我找你,”葉勉臉上擺出了求人該有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上次你仿我的字幫我抄書,我還沒好好謝謝你,這回我一是和你道個謝,二是還想再求你一回。”
祁昱眼裏一絲掩蓋不住的驚喜,點頭道:“葉四少爺請講,隻要祁昱能做,一定竭力而為!”
葉勉搓了搓手道,不太好意思地道:“就是我一好兄弟因著我被罰了抄書,我就想起你那手仿字寫得極好”
“我來給他抄!”葉勉還沒完,祁昱就打斷他道。
太上路子了!
葉勉欣喜地攬了攬祁昱的肩膀,高興道:“這回不急,你慢慢來,等會兒我讓人送紙筆和他的字過來,上回你給我抄書是因著我下湖去救你,這回卻是我來求你,等你寫好了,我定來謝你!”
葉勉與祁昱商議好,便高高興興地帶著墨拾出了啟謙院,祁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盯著葉勉的背影,過了好久才微微抖著手在袖子裏摸索著什麼。
夜心堂是國子學設在每處宿苑院子裏的一座房舍,專為苦學的學子們秉燭夜讀而用。
祁昱拿著細挑子撥了撥燭芯,豆大的燭花重新竄起一截兒,光暈四散開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剛要執筆再抄,就看見和他一個院子的邱容安披著衣裳走了進來。
邱容安把帶來的一碟子豆糕擺在案上,語露關心道:“就知道你在夜心堂,給你送點吃的,這都已經四更了,今晚不睡了不成?”
祁昱笑了笑拱手道謝,拈起一塊點心就著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吃了起來。
祁昱沒回答他,邱容安也不介意,又問道:“你用什麼功呢?這麼晚了也不歇息。”
“無事,隨便寫點文章。”
祁昱敷衍的明顯,邱容安也不好再問,隻眼睛往他桌案上瞧。
已經寫了字的一疊紙,早在祁昱看見他進來時倒扣而置,不過案上擺著的紙筆等用具卻一看就不是凡品,至少像他們這種人是絕用不起的,紙張細膩柔韌,墨汁不但不臭反而有股古樸淡雅的馨香之氣。
這些俱都是葉勉平日裏用的,午後就讓墨拾送來與祁昱,既是作弊,這等細節自然不敢忘了。
邱容安盯著桌上那大半塊價值不菲的戡春墨有些失神,鬼使神差地伸了手過去,還沒碰到墨就被祁昱的咳聲打斷。
邱容安醒神一般忙把手收了回去,而後不禁有些麵熱。
祁昱清了清喉嚨道:“多謝容安兄的茶點,太晚了,你快去歇息吧。”
邱容安沒有走,盯著祁昱的臉看了好久,呐呐問道:“你不是和丁淮那些人鬧掰了嗎,他竟還肯給你這麼好的東西?”
祁昱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一時氣氛有些僵硬,邱容安想起來此來的目的,硬著頭皮坐了下來問道:“今兒白日啟瑞院的葉四少爺竟來我們院子尋你,可是因上次落水的事倒與他有了交情?”
祁昱依舊沒有話。
邱容安似想起來什麼突然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桌上擺的紙墨,結巴道:“這這些不會是葉四少爺贈與你的吧?”邱容安瞪大眼睛審視地看著祁昱道:“他才多大,你你難不成”
邱容安雖話沒完,意思卻表達的十分清楚,祁昱閉著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才冷靜道:“這話你可別亂,若傳了出去,我活不成,你這國子學怕是也讀到頭了。”
邱容安咽了咽口水死盯著他:“那你是”
“不過是之前與葉四少爺道謝之時閑聊,他提起我生地瀟州那邊的一本失傳的民間話本,恰巧我幼時在街上聽過書相公講過,便應承他默一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