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話裏話外都防得死緊,長公主臉上神色如常,口裏不疾不徐道:“是我的岔了,都是哥兒,用‘討’這字確實不妥,”長公主端起杯盞,茶湯卻未入口,麵上思忖了一會兒,又道:“隻是這前邊兒也沒什麼章程讓我們參鑒,倒難為我們了。”

“什麼什麼參鑒?”邱氏急著擺手道:“我們葉府可不參鑒,更不為難,勉兒年歲還,外頭犯些錯再難免,我們隻好好教他道理,日後改了就是,待他大了些自會明白我們的苦心,娶妻生子,一家闔樂。”

邱氏到這裏,抬頭覷了長公主一眼,張了張嘴心道:“公主,往日我們也常在一起話,這回這事與我們兩府都有幹係,我就句逾矩的,您別怪罪。”

長公主舒展眉睫笑了笑,“我這回來就是為了要與你議這事兒,本宮雖是公主,卻也是珝兒的母親,現下這裏也沒有那不相幹的人,你有什麼話盡管與我來講,我們隻講道理情分,不那等子規矩身份。”

邱氏臉上神色微微緩和了些,斟酌了晌許開口道,“我們勉哥兒雖是個好的,卻與您府上的榮南郡王不能較比,那孩子是人中龍鳳也不為過了,之前我們私房話,我也知曉您在教養他身上耗用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您您府上怎麼就放任他”

邱氏終是沒有出口,長公主卻明曉她的意思,輕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你不再與我藏掖,那我便也不與你繞彎子了,”長公主輕笑,“我與駙馬二人與你和葉侍郎一樣,都是為人父母,怎地不盼著子孫滿堂,一家闔樂,珝兒和勉哥兒的事我們確是知道的比你們早些,初時,駙馬也是萬分反對的。”

邱氏趕緊點頭,長公主又笑歎道:“你也是知道的,我與駙馬二人如若對何事有了爭議,我沒什麼不從他的,可這事我卻不依他,為著這個,我們那段時日見麵就爭鬧,我隻得躲進宮裏去住。”

“您您這是為什麼?”邱氏擰著眉不解問道。

長公主苦笑,“珝兒性子隨了我,一旦中意了,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求而不得的滋味兒我嚐過一回就得了,再不舍不得讓我兒去遭那一回。”

邱氏倒吸了一口氣,“這等大事怎能由著他的心思,兒女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也不是那等迂腐的,定下前自會與他商議讓他滿意,卻也不能全由著他們不顧世俗啊,”邱氏語重心長道:“若真如您的那般,公主府也不要名聲了不成?”

長公主口裏“嗐”了一聲,放下杯盞輕笑道:“我是最不重這個的,什麼世俗不世俗,名聲不名聲,那都是與外人看得,與我又有什麼幹係?”長公主挑眉倨傲道:“我若是想活得體麵,整個大文又有哪個能與我比,想當年我以大文榮懿長公主的身份下嫁與金陵鹽商之子,從朝中上下到貴婦閨閣,哪個不在背後議我,我是豬油蒙了心,昏了頭了才做出此等大的糊塗事。”

“可如今你再看看,”長公主哼道,“我捏持著莊家,把控南邊兒最要緊的鹽務和漕運水道,再回京來,別是當年那些碎嘴的短見之人,就是皇兄也得好生供著我,與我謀合取利。”

長公主歎了口氣,與邱氏意味深長道,“萬事不能隻看眼前,更不可隻看別人如何看你。”

邱氏怔愣在那裏,半晌沒出話,最後隻胡亂道,“我們哪裏隻是在意別人嘴裏道,我與我們老爺自是要為了勉哥兒好。”

長公主附和著歎道:“這話得不錯,他們好了,我們百年後化土之時才得安心。”

邱氏咬唇不語,長公主笑了笑道:“不這些,今兒我與你我們珝兒的好處。”

邱氏一時氣悶,口裏也失了輕重,“您往常哪裏少與我了,我都能背上幾句給您聽了。”

長公主笑得直打顫,卻又道:“那我與你個新鮮未曾與你過的。”

邱氏無奈歎氣,長公主笑了笑,挑眉與她道,“我們珝兒性子隨我你是知道的,隻一處卻是隨了他父親,你可知是哪裏?”

邱氏未言語,卻是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長公主哼笑道:“手指縫鬆,是個守不住財的,隻你勾勾手,他便為你傾囊而出,”長公主起身歎道:“我自是不會如我金陵的婆母一般,為著這個給自己找不痛快,他們以後如何打理,我俱都不會幹涉,行了,我看你麵上也是個沒大精神的模樣,我就不在這裏與你話了,你好好回去歇著。”

葉勉因著莊珝被禁足,長公主不好在此時刺邱氏的心,去看他兒子,便未在葉府多做停留,與邱氏了一番話便帶著人出了侍郎府。

回公主府的馬車上,長公主臉上已不複在葉府那般俱是溫和笑意,隻肅著麵孔仔細思量著,跪坐在一側侍奉的丫鬟垂著頭,呼吸都放輕了聲音。

她如此中意葉勉,一是因著這孩子招人喜愛,二卻是葉府這等清貴的背景與他們公主府是最合適不過的,沒有公侯之府那等烏七八糟的羅爛不,那葉璟又是她皇兄悉心重培之人,前兩年京裏俱都冷眼看著,如今誰人不知此人絕非池中之物,位極人臣不過早晚,公主府若是與葉府有了幹係,在京裏愈加穩固不,她皇兄與太子,怕是日後也能放下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