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國,豐兆六年,泰州。
入夜,台風登陸,雷電交加,暴雨傾盆。
九裏街是一條主幹道,除了偶爾穿行而過的汽車,滿大街上再也尋不到行人。
今天晚上得統帥召見,程以默喝了不少酒,頭疼的厲害。
正當他的閉目養神,思忖著這場鴻門宴後會掀起怎樣的暗湧,車子忽然在措不及防驟然刹車。
“怎麼了?”
程以默蹙眉,卻懶得睜開眼睛。
“回將軍,前麵有個人……”開車的副將頓了頓,有些拿捏準:“好像是……四夫人……”
程以默聞聲,劍眉一挑,緩緩的睜開了那雙令泰州大官小吏都心驚膽寒的墨色深眸!
前方不過五米之遙的,立著一個清瘦高挑的身影。
車子橙黃色的光芒穿透雨夜粘稠的墨藍色,打在她的毫無血色的臉上,任誰看了都揪心不止。
這個女人,碎成塵沙,程以默都認得出來!
他的四姨太,安研。
此刻,她穿了一身他最討厭的象牙素白色旗袍,立在狂風暴雨裏,像是一把要被吹折的枯槁,搖搖欲墜。
安研低垂著眉眼,一步一步向前挪動,仿佛這世界上所有的施加而來的風雨苦難都已經遠去,剛剛見過的那個人,他把她忍氣吞聲苟活於世的希望都碾碎,丟棄了。
她尋不著回家的路,更瞧不見眼前駛來的車子上端坐的就是那個把她打入地獄的男人。
一陣狂風卷過,身後不遠處一棵原本就傾斜的白楊樹被連根拔起,砰的一聲巨響砸落在身後。
大樹落地掀起來的力道夾雜著高高濺落的積水拍在安研柔弱的脊背上,噗通一聲,徒步在暴雨中走了進半個時辰的安研就跪倒在了地上的積水裏……
她目光空洞的盯著眼前的一灘積水,直到積水的縠紋被一隻穿著軍靴的腳掌踏碎。
“起來!”
程以默的聲音在安研的耳邊響了起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夜色再沉,涼風再冷,也不程以默開口時的寒涼。
若是以前,見到程以默,聽到他的聲音,安研也會拔腿而逃,可今天,她偏偏無動於衷。
“夏-安-研,起-來!”
這個女人先天不足,本就體弱,三天前暈倒從樓梯滾落,滿身是傷。
她現在卻在這裏頂風冒雨?
離開那個男人,在自己身邊,當真就這麼生不如死?!
安研依舊是癱坐在地上,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驀地,程以默長臂一伸扣住安研的上臂,直接像是拎一個破碎的木偶一樣把安研從地上提了起來。
“你怎麼出來的?!”程家本來就有士兵把守,而且他也嚴加交代,不讓這個女人出入礙眼。
所以,她是怎麼出來的?
“程以默啊……”安研抬頭,一雙眼睛除了淋漓的雨水還揉進了太多徹骨的恨意。
她盯著他。勾起了凍到毫無血色的唇角,一字一句頂了回去:“你怎麼能攔得住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心呢?嗬嗬……就算你是呼風喚雨的泰州將軍,你也擋不住我要見他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