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命野犬(1 / 3)

初日與白霜共蒼涼,風蕩枯葉,殘花自凋,茫茫山村,野狗覓食於黃草。

古海纏幾塊破布於身,頂住入骨西風,奔跑於一日新的蕭瑟中,奮力從野狗嘴中搶得雞骨,入口中。

村民們習慣地看他如此,無人阻攔,隻若看場悠閑好戲,然後發出愉悅笑聲。

這光景,似已成為他們不如意生活中,供給他們快樂的源泉。

古海隻覺笑聲刺耳,卻也不管不問,於蒼天下,繼續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雞骨同樹根、草根相比,那可是隔著天地的香味。

“今天夥食不錯啊,吃到了骨頭!”屠戶樊大福高高揚起聲音,帶著爽朗的笑聲。

古海抬起他與枯草同色的麵龐,隻是勉強回笑一下,繼續回味嘴中殘存香味。

這時,王大嬸臉上神色,強裝成慈悲神仙,聲比荊棘之刺,還要尖細:“天冷了,你看你那身,太單薄,明兒你快去亂葬崗,往死人身上扒一件衣服,穿自己身上,保準暖和!說不定夜裏睡覺,還有哪個白衣美人,幫你暖被窩呢!”

“哈哈哈!”

這幽默話語,似撩動所有人心花,大家都笑得合不攏嘴,尤其是那幽默的王大嬸!

也許,她生命中,已沒有比她此刻的幽默,還讓她驕傲的事了。

整個秋天的蕭瑟,全被他們笑聲衝散了。

隻餘滄滄寒涼,於蒼天下,於古海身旁。

明明如此歡樂的氣氛,古海卻隻覺渾身不適。他正欲走時,王大嬸家的孩子,李狗蛋大聲嘲笑道:“哈哈哈,你看他身上的衣服,不,破布,比我們家扔掉的衣服還要破!”

古海低頭,躲避眾人灼熱目光,不自在地用手裹了裹自己身上的破布,生怕掉下來走光了。

他如兩根細竹竿的腿,加快了步伐,想要趕緊逃離這裏。

這時候,一位貌若書中慈母的馬寡婦,愛憐地撫摸著女兒葉杏兒的秀發,耐心教導道:“你可得好好努力,不然以後,就會變得跟他一樣。”

蒼涼之風,又再滲入古海兩寸骨頭。

古海攥拳咬牙,隻把委屈咽入肚中,心中道:“何時不能選擇的出身,成為了人們唾棄的對象?這話若是說給別人聽也就罷了,卻偏偏是說給那個葉杏兒……”

他似小偷一般,餘光將她竊入眼中。

他心比黃蓮還苦,連看她一眼,都隻能偷偷一瞥。

可這一瞥,若驚鴻現於滄海。

隻見葉杏兒瞪著葡萄般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她那張標致臉蛋,如一枝一枝杏花,偷偷於他眼睛角落綻放。

古海將拳頭攥得更緊了,於眾人笑臉中,臉似紅楓,埋頭走過。

笑聲如浪潮,笑聲如火焰,如黑暗中的妖魔,張牙舞爪地簇擁著古海。

這土地上,似有蔓延至海角的鋼針,古海的每走一步,都是那般艱難,那般疼痛,艱難到,疼痛到,每一步似萬千鋼針穿刺自己腳掌。

後來他咬牙瞑目而走,忍住人們視線不及處,迸濺的血花。

他於這蒼涼風中,於這刺骨笑聲中,暗暗發誓,他將來定要出人頭地,定要站於山巔之上,定要看他們流著眼淚,如此這樣對自己笑著!

終於在漫漫煎熬中,他走回了自己的家中。

與其說家,不如說是個稍大的雞窩。那是用一堆雜草,亂堆於小河邊的窩。

小河邊潮濕,又為何非要堆於此處?

因為他曾堆於村中,有人無情給拆了,言此窩擋他家的羊回圈了。

還有人將他窩給踹散了,然後回頭帶著一臉假裝的歉意:“哎呀,還以為是個狗窩呢!”

說完,就發出愉悅的歡笑。

故古海將窩搭於此人煙稀少的小河邊。

其實這裏也不錯,就是有時候會有野狗來搶他的窩。

此時他睡於自己窩裏,看著遠處喧囂的村中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