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的看著他,他在馬上,白羽鎧甲,身後卻是欲要殺她的萬刃高呼,她似乎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底變幻的驚痛光影,輕輕一歎“千麵,這場賭局還未結束,你一定會輸。”
“什麼意思?”千麵眸中也似乎隨著這絲要殺了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慌亂。
她唇邊泛起了淺淺的笑影,一點點一點點放大,終是幻化為一絲傾城的弧度“不是端木辰曦害怕了,是你害怕了,現在東晉軍勢高漲,謝謝你讓我看到了端木辰曦在天下與我之間做出兩難的抉擇,不管他選天下,還是我,你都輸了,隻要我一死,端木辰曦與東晉的眾將士便會直搗皇城,而我的死,必會讓你失了南靖,而我卻永遠活在他的心裏。”
千麵聽著她的聲音,異常的輕柔,似乎在她的眸中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當日長琴的決心也與此時的九兒亦是一模一樣。
他鬆開了雪衣的手,有些遲疑的伸手將九兒胸口的穴道解開,下了城牆,將她緊緊的扣在了懷裏“我不會讓你死的。”
在他鬆手的那一刻,隻聽見雪衣一聲尖叫,定眸時同,雪衣胸口鮮血流淌,緩緩從她的麵前倒下。
她不顧一切的推開了千麵的懷抱,跪在雪衣的麵前,看著雪衣唇角的鮮血,她抖著血,按住雪衣的心房“雪衣……”
千麵的心在顫動,放眼四處尋著著射箭之人,射箭的方向是端木辰曦的軍中,他沒有想到端木辰曦竟然欲要殺了九兒,這顆心泛起了一絲不安“來人,將她們帶下去,好好看管。”
而皇城之下,隨著皇城之上紅衣飄逸的倒下,城下眾將士的聲音埋葬在了黃沙之中。
他身下的白馬旋風高抬腿一絲長嘯,嘯聲中透著覺痛,旋風是通人性的馬,在旋風的世界裏,早己默認了九兒這位朋友。
待旋風的雙腿沉重落地之時,端木辰曦隻覺得自己的心倏然一沉,卻根本來不及有任何的動作,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城之上的那道紅影緩緩傾倒。
他想伸手拿住她,風刀在側,他的右手臂一直維持著向前伸的動作,仿佛身體裏的血己凝結,手臂莫名的停在了半空中,絲毫無法動彈。
那一刻,他人身體己僵硬麻木,心也一樣,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口中顫音緩緩響起“九兒……”
“天佑吾朝……天佑吾朝……”在身後的將士高呼之中,他緩緩的,一點一點顫抖著收回了手。
他握緊了疆繩,怒目回放身後的千軍萬馬,聲音穿過呼嘯的風塵“是誰放的箭,是誰放的……”
隨著他這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驚震軍中眾人,頓時化作了一絲冷寂。
冷寂過後的他眼前突然晃過九兒的笑臉,他沉痛的收回了眸光,隻覺得他的眸中一絲暖流順著他兩側緩緩流下,滴落在他顫抖的手指上。
他勒緊了馬繩,他深邃的眼睛裏看到了深重的絕望,那是種臨近癲狂的絕望,在他揚鞭向前之時,身後的墨棋拉住了他的疆繩“皇上前行危險,你冷靜些,屬下覺得這事不妙。”
他眸中的沉痛越來越劇烈,甩開墨棋的手,他顫抖著唇片,高揮手中長劍“三軍聽令,隨朕直搗皇城,一舉拿下南靖,以慰孝寧皇後在天之靈。”
伴著他的聲音,整個軍隊瞬間爆漲呼聲“殺……”一時間,四周俱是沙塵飛揚,旗幟翻飛,殺聲震天。
這一聲皇後,孝寧皇後,他竟然在眾將士麵前封了她為孝寧皇後,也許在他的心中這個位子一直都是屬於她的。
軍中士氣高漲,墨棋不得飛身下馬擋在他前相勸“皇上,你現在不能被仇恨蒙騙了你的雙眼,這可能是南靖皇帝設的一個局,娘娘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方才放箭之人明顯是要挑起這場戰爭,我們的援軍還未到,依我們現在的軍力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戰勝南靖,屬下總覺得事情有變,小心有詐。”
“朕顧不了那麼多,朕一定要帶九兒回到東晉。”他眸中乍現肅殺,抬起旋風雙腿,帶著身後的眾將士直擁而上。
雖然玉齊雲的援軍還未到,但是千麵也不得不出麵迎戰,方才的射殺打亂他所有的計劃。
頓時間,烽火燃起直升九天,大地劇震,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騰起滾滾煙塵,無數代表勝利的旗幟立在空中搖曳,誓死不倒。
兩軍相接,毫不留情的屠戮盡在眼前,可以想象,大戰過後的南靖將是一片鮮紅,一片血腥,一片錚錚白骨。
城牆之下,銷煙四起,皇宮內的雪衣胸口中兩箭,己是奄奄一息,九兒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開。
雪衣是替她而死,雪衣胸口的那支箭應該是血淋淋的插在她的胸口。
她雙手己粘滿了雪衣的鮮血,她抖著雙手,眸光卻不知該停在雪衣的身體的那一處,她兩側淚水己是不止“雪衣,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太醫馬上就來,就來了……”
雪衣卻微微笑著,隻覺得口中的血腥一時間沒有控製住,滿口噴出,她極力的深呼吸,似乎在強提著身體裏的那一口氣“主子……你不要哭,你聽我說……你昨日問我願不願意做皇上的女人,我說……我說我不敢,其實我的心裏……是願意的,雖然……我,我沒有冰衣那麼好命,也沒有……冰衣能幹,冰衣成了皇上的女人,而我……而我卻隻能以這種方式來圓自己的夢,直到慶幸的是……我終是穿上了嫁衣,也與皇上並肩……站在了一起,他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心裏很暖……謝謝你……主子,這是你給我的……恩賜。”
她晃著眸中止不住的淚水,泣聲“你真傻……”
雪衣胸口的疼痛襲上了她的眉宇間,而她卻還是笑著,強忍了一絲痛後,她搖著頭道“不……傻的是皇上,皇上這一生都活在長琴郡主的死裏……他一心隻為完成長琴郡主的遺願,而失了自己原本的那顆心,其實我知道,皇上的心是熱的,隻是他現在己分不清,誰對誰錯……才會……才會被……丞相……利用……”
“父親……”她再一次聽到了她父親的名字,其實不必再驚震,但是她卻還是忍不住會驚痛。
雪衣隻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胸口的起伏也在越來越急促,她含著口裏的鮮血,強擠出她要說的話“主子……放箭的是……丞相,他……他等今天己經等了…很久了,他……他要……”
雪衣的話還沒有說完,緊九兒手中的手隨著她的斷氣而落。
她嘶心的痛哭的搖著雪衣的身子“雪衣……雪衣,醒醒,不要睡,不要,你的話還沒有說完,玉齊雲要做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你不要死,不要……”
雪衣依舊沒有半點的反應,雪衣就這樣走了,她眼睜睜的目睹雪衣為她頂了命,她又折煞了一個女子的性命,這麼多人因她而死,她的這條命,究竟還要連累多少人,她不想這樣,真的不想……
她的盔甲己粘滿了雪衣的血,她緊緊的將雪衣擁在懷裏,想要保存雪衣身上的這絲溫度,甚至她不敢去觸摸雪衣的脈搏,她己經害怕她身邊的人再離她而去。
她突然想到了雪衣的話,放箭的是她的父親,她父親竟然要置她於死地?也隻有她死了,才會挑起這場戰爭……
她不敢在想下去,不敢……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人的身影,端木辰曦……她不能讓端木辰曦出事,她一定要阻止這一切。
她輕輕的將雪衣平放在地上。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她隻覺得後腦勺一股重擊讓她眼前頓時蒙上了一層漆黑。
眼前卻閃過一張麵孔,是一張熟悉的麵孔,黑暗終是戰勝了她的意識,很快就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