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夏言這封書信,吳廷翰了解周夢臣之後,定然不會收為弟子的。
不是周夢臣不行。而是太行了。
吳廷翰一眼就看出,周夢臣這種人,他已經有自己的學術思想思路,這樣的人,再拜他為師也學不了什麼東西。吳廷翰作為一個畢竟單純的學者,並沒有夏言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這種既然在他這裏學不了東西的弟子,收來做事?誤人子弟,徒徒有一個虛名。
當然了,讓吳廷翰拒絕周夢臣,他也有些舍不得。
無他,吳廷翰也理解,夏言為什麼讓周夢臣來拜師,因為他們很多思想都很合拍。
比如,王廷相當初當禦史,就日食事情發表過意見,說天行有度,日食不過是自然現象,不應當視為天譴雲雲。
但是王廷相卻指不出天行有度,這個度倒是什麼度。
而周夢臣的學說之中,卻一五一十的寫了出來,唯一讓吳廷翰遺憾的是,他數學水平太差,有些看不懂。單單這一點,吳廷翰都有一種非常急迫的想見到周夢臣,不是收為弟子,而是論道。
因為周夢臣在給學生上課的時候,不敢放太開。有些學術思想要藏著一點。
吳廷翰隻能從很多數學背後,去品讀,委實艱辛多了。
吳廷翰一想到這些密密麻麻的數學符號,就感到他的大腦隨著呼吸跳動,在提醒他:不要在折磨我了。
吳廷翰看著吳國賞手中的書信,問道:“這是誰的書信?”
吳國賞說道:“是張師叔的。”隨即將書信遞上去。
吳廷翰打開一看,片刻之後,就看完了。隨即放在桌子上,皺起眉頭。
吳國賞看了後,頓時睜大了眼睛,說道:“周夢臣居然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吳廷翰目光盯著他。說道。
這讓吳國賞的話語生生的咽了下去,說道:“沒什麼。”
吳廷翰說道:“你覺得人死之後有靈嗎?”
吳國賞說道:“絕對沒有。人死之後,不過是一具臭皮囊而已。”
吳廷翰說道:“既然是臭皮囊為何不能用?”
吳國賞說道:“父親,你是支持周夢臣?”
吳廷翰微微搖搖頭,說道:“你師叔書信之中寫的太少了,我也不知道事情全貌,不敢妄自評判,畢竟有些事情,即便是出發點是對的,也未必能說,做的就是對的。”
“等等。等這個什麼會完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從眼前這些事情看來,夏閣老目光如炬,這周夢臣的確是我輩中人。”
用後世的話來評判,王廷相與吳國翰,並不是什麼氣學門人,而是樸素的唯物主義者。隻可惜明末大興的是心學,而王廷相還有一個得學術最純的弟子,而吳國翰卻沒有什麼人繼承他的衣缽。以至於他在曆史上沒有什麼名聲,是在清末之後,從日本將吳國翰一些學術思想再次傳播到中國的。
他自己尚且是這個待遇,他的弟子就更不用說了。沒有什麼成器的。
三觀相合,是吳廷翰接納周夢臣的前提,但並不是所有。還有考驗周夢臣一些其他能力,比如而今周夢臣這個局麵,如果將自己搞成千夫所指,萬劫不複。吳廷翰也要細細思量。要不要將周夢臣弟子引入。
不過,吳廷翰心中暗道:“如果他這一次能安然度過這一關,我就給他一份大禮。”
吳廷翰下定決心,說道:“準備一下,去京師。”
吳國賞大吃一驚,說道:“父親,而今去。也趕不上了。”
吳廷翰說道:“少廢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