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一夜的，初秋寒涼的夜，頭頂慘淡的月，和被蚊蟲叮咬的身體，疼到麻木的膝蓋，都不及心底的疼。
我一次次地回憶著和莫淩相處的點點滴滴，當我的身份被揭穿之前，那些溫暖的記憶，是支撐我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微明，我剛剛穿好衣服，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做到了，莫淩，你養我……”
我一邊轉動著僵硬地脖子一麵扯出個笑臉，話還沒說完，“啪”！
又是狠狠的一個耳光落在臉上。
嘴角彌漫著血腥味兒，我在這裏待了一夜，本來就頭暈眼花，挨了這一下，直接趴在了地上，眼前一陣陣兒地冒著金光。
“楚南風！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你丟人不丟人？”
這個痛心疾首的聲音傳來，我身體一抖，胡亂去地上摸索著，把自己的衣服套了起來。
“吳老師，我……”
穿好衣服，我才敢抬頭去看她。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學生！”吳老師臉色煞白，捂著自己的胸口，滿臉痛苦。
“您千萬別激動！”我趕緊去她的口袋裏摸索。
吳老師有心髒病，最不能受刺激和大喜大悲。
她卻推開我的手，自己顫抖著手從兜裏拿出藥，可是手指抖得太厲害，藥瓶落在了地上，裏麵小小的藥丸摔了出來，跳動幾下就消失在了草叢裏！
我慌了，趴在地上四處扒拉尋找，卻偏偏怎麼都找不到！
“送去醫院。”
莫淩淡漠地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起身時，看到司機已經抱著臉上發青的吳老師朝車上跑。
我也想追過去，卻被莫淩攔住。
他指了指天色，“天還沒亮。”
冰冷地眼淚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
莫淩嗤笑一聲，“怎麼？賣弄風情不成又開始裝可憐了？你還有什麼招數？”
“太累了，等我緩一緩再想吧。”
我咧嘴笑了笑，自己也知道，笑得比哭還難看，
莫淩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愣了一下。
我趁著他走神兒，抹了把眼淚朝外走去。隻是跪了一整夜，腿早就疼到麻木，稍微一邁步子，就疼到了骨頭裏。
我不知道自己摔了幾次才走下公墓那一小段樓梯。
渾身到處都疼。
“不上來還等著我請你嗎？”
莫淩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另外一條路下來了，見到我很不耐煩地催促。
這裏距離市區很遠，也沒有計程車，雖然我現在突然有點不想跟他同乘，還是上了車。
莫淩沒帶司機，我一上車他就狠狠踩下油門，像是在發泄什麼怒意。
我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車停在了醫院大門口。
他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吳老師在裏麵。”
我心裏一緊，“我……那我就不去了。”
吳老師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我不想再去氣她。
莫淩唇邊的笑意慢慢擴大，“你不去見她最後一麵？”
“她被你氣得心髒病發，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楚南風，你有何感想？”
我腦子裏麵嗡嗡直響，一把拉開車門衝了下來。
醫院裏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一張張臉在我麵前晃動，卻不知道吳老師在哪裏！
莫淩從身後一把鉗住我的胳膊，拽住我朝一個方向走去。
很快，我就看到了他的司機。
“吳老師怎麼樣？”
“啪！”
一個耳光重重地落在我的臉上。
這巴掌打得太重，我眼前一陣陣發暈，半邊臉疼到麻木。我完全被打懵了，愣愣地看著眼前放聲痛哭的女孩子。
挨打的明明是我，為什麼她在哭？
“我媽媽為了你，把我弄丟了十五年！現在我剛剛找到她！又被你害死了！你還我媽媽！還我媽媽！”
我腦子裏還是懵懵的，好像黏成了一團漿糊，轉不動，攪不開。
我愣愣地看著搶救室的門被打開，醫生出來說了幾句什麼，那哭得很凶的女孩子要衝進去卻被攔住，然後他們都看著我。
“吳老師要見你。”莫淩抓住我的手腕，很疼，我的腦子恢複了一點點清醒，“你自己進去。”
他一扯一推，我就獨自走進了急救室。
這裏麵到處都是白慘慘的，吳老師的臉也是沒有一絲血色。
“楚南風……”她費力地翕動著嘴唇，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一點點挪到她的床邊，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好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