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落,覆蓋了原本泥濘的地麵。寧毅回到房間,搓了搓手,娟兒將藥碗端了過來。
藥一如既往的苦,寧毅喝得眉頭大皺,呲牙咧齒的,娟兒便從懷裏拿出小布包來。
“姑爺,我有桂花糖。”
“不用。”寧毅擺了擺手,“哪來的?”
“出去的掌櫃給帶回來的,姑爺你覺得藥苦,我想姑爺你可能要吃。”
“喔哦。”寧毅挑了挑眉毛,“哪一個掌櫃啊?”
“原本七分店的康掌櫃,現在在第五小隊裏。”娟兒一本正經,“姑爺你真不吃嗎?”
“局勢艱難,藥苦點也正常。康竹銘,他不錯啊,對你有意思?”
“姑爺。”娟兒微微眯了眯眼睛,像隻生悶氣的貓,“您這樣說我就去還給他了。”
“不用不用,給我吧。”寧毅笑起來,從娟兒手上接過小布包,“藥太苦,我去拿給那些受傷的兄弟吃。他們平時也不容易吃到糖。”
寧毅過來也有五六年了,娟兒在蘇家,也從小少女長成了大姑娘。二十出頭的她還未成親,在別人眼裏,已經老了,但在寧毅看來,無疑還是青春靚麗的年紀,類似她這種通房丫頭,一直跟在小姐身邊,變成老姑娘的也有不少,成親則大多得主家操持點頭。
早兩年的時候,檀兒表現著自己的豁達,連娟兒也想配給寧毅,寧毅卻終究沒有碰她,這兩年也就不再多提,隻偶爾想給她撮合親事,但或許是手上負責的事情太多,又或許在寧毅的熏陶下,眼界高了,也成了更加獨立的女子,能被她看上眼的並不多。
嬋兒的兩個姐妹中,性格外向爽朗的杏兒說要做老姑娘,娟兒的性格則是相對沉靜自主的,她長得也是秀麗清冷型的漂亮。寧毅在工作中自然善於推斷人心所想,但對這類的朋友、家人,卻不好亂猜,也知道是沒法多說什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對娟兒、杏兒做個包辦型的指婚,當然對方也隻能接受,但婚姻這種事情,靠指的,難免有不靠譜的地方,一個不好,往後做不了事情,還一輩子不幸福。對於蘇檀兒來說,固然也希望她們能找個好人家,但如果不成,跟在自己身邊變成老姑娘——那其實也沒什麼。
能夠在蘇檀兒手下那麼些年,嬋兒、娟兒、杏兒三個人對於許多事情的處理,其實都是不含糊的。已經成了寧毅妾室的嬋兒在各種生活安排、細賬管理上很有一套,杏兒性格大氣,在外則往往能成為檀兒的代言人,娟兒則是心思縝密,喜怒不形於色,很多務實項目的操作、安排都幹得很不錯。
這一次娟兒找過來,寧毅身邊無人,放在後世,她已經是當了好幾年管理人員的高層白領了,此時又擔起照顧病人、漿洗衣物、打掃做飯等丫鬟的工作來,一個棚屋隔成兩半,寧毅住大的裏間,娟兒住小的外間,一旦有事便隨叫隨到。更多的時候,她還在幫寧毅處理營地內外的各種事物,以至於有時候寧毅真覺得自己是在大材小用,糟蹋人才,把個這麼稱職的秘書當成丫鬟用了。
即便在後世最巔峰的時期,寧毅對於公私生活,都分得很清楚,身邊可用的人才,他是絕對不會亂碰,不會讓自己的私事幹擾對方的工作的。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說來好聽,實際上是極其愚蠢的事情。有欲望花錢就行了,對方幫忙處理的是你的核心事物,動輒幾千萬上億,蠢貨才會弄到公私混淆。
不過,在這個年月,對於娟兒來說,丫鬟的事情,倒才像是她工作的重心,其餘的事情則都是附帶。對此,寧毅也有些無奈。
從娟兒手中充公了桂花糖,這天下午便拿到傷兵營去發了發,此時武朝雖然富庶,但是對於許多人來說,吃糖自然是一種奢侈。但寧毅自然也不期待幾顆糖能收攏什麼人心。此時在這營地中的傷者,一部分已經失去戰鬥力,正在聯係往數百裏外轉移,但若是受了傷,痊愈後還能戰的,則往往有可能成為中堅力量。
例如九月二十五隨他一道燒糧的那批人,當初重傷的陳駝子僥幸未死,痊愈之後武藝據說還有精進,大有超級賽亞人不死就升級的感覺。而實際上,大夥兒隱約也能猜到原因,這陳駝子原是邪道人物,壞事做得也多,後來加入竹記,真正做了些好事,心中便覺昨日之非。二十五那天淩晨他說出那番話來,後來殺得重傷,險死還生,等於已經與過去完全道別、割裂,通俗點說這是念頭通達,進入了新的境界,在這個輪回之中,也能夠再次窺見往上走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