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亦消瘦了很多,臉頰和眼眶都深深的凹陷了進去,和之前完全變了個模樣。
有人敲門。
溫如藍收起毛巾,“進來。”
季時亦生病的消息並沒有公開,但還是有不少人聞到了風聲前來探望。
外麵的人推門進來。
是個年輕男人。
深邃的五官透著股與生俱來的溫潤,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襯衫的領子雪白。
“季夫人,”他先是跟溫如藍打了聲招呼,將手中那束粉色的康乃馨遞給她,才將視線落在病床上的季時亦身上。
低沉的嗓音裏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季董事長。”
很微弱。
若不是知道兩人關係的人,並不容易察覺。
“我是傅亦,您還記得嗎?”
他拉過凳子,在病床前坐下。
溫如藍插好花,去了廚房,打算做幾分零食。
“上次見麵太匆忙了,怕您都忘記了吧。”
季時亦盯著他,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傅亦抽出隨身的手絹,替他擦拭唇角溢出的口水,“需要我提醒你嗎?我頭上這道疤,不就是您的傑作嗎?如今是不是後悔了?當初沒下狠手,沒弄死我。”
季時亦咧開唇,露出因長期抽煙而發黃的牙床,“我既然在道上混,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你要殺,就利落點,也不枉我培養你這麼多年。”
他說話不利索,一段話,說的斷斷續續,且吐字不清。
傅亦很有耐心的聽完,甚至還替他掖了掖被角。
若是外人瞧見這一幕,肯定以為是父慈子孝。
“您這話說的,怎麼說我也算是您養大的,我怎麼可能動那份心思呢?自古以來,隻有父殺子,您見過子女殺父親的嗎?”
他唇角笑意不減,說出的話,卻比刀子還要鋒利,“何況,您現在這樣,不比死更難受嗎?”
季時亦喘著粗氣,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你的那一位,你當真以為時笙那個自身難保的賤女人能幫你看的住嗎?我告訴你,再好的保護,都抗不過她自己要去尋死。”
今天,是他住院以來說的最多的話,一段話說到一半,就忍不住劇烈的咳了起來。
他蜷縮著身子,佝僂的背脊在顫抖,“你失蹤的第二天,我就讓人通知她去認你的屍體了,那個時候,嘖嘖,她絕望的,就差當場隨你一道了。”
“季時亦……”
傅亦臉上溫潤的麵具開始龜裂,露出他原本的,性子裏的乖戾和陰鷙。
“時笙讓那個心理醫生帶回費城照看的,不過是個天天想死、行屍走肉的東西而已,說不定現在,已經都死了,在今天之前,你還沒去看過她吧?傅亦,你不親眼看著我死,或親眼看到我躺在床上爬不起來,是不敢去看她的吧?”
傅亦猙獰的掐著他的脖頸,如同掐著一根枯柴。
幹枯,粗糙,沒有生命力。
“她要是有事,我一定也不會讓你好過……季時亦,你這輩子做了那麼多壞事,天都不會讓你好過。”
廚房裏傳來朝這邊走的腳步聲。
傅亦貼近他,壓低聲音,“這些,都會報應在你那個唯一的兒子身上,時笙就是他的生死劫,據說,他最近提了時笙做公司的傅總經理,你說下一步,他會不會將整個公司就交給她了。”
他收回手,下一秒,溫如藍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著幾樣小吃。
“快來嚐嚐。”
傅亦回頭,一個瞬間的速度,他臉上的戾氣已經盡數收斂,唇角又揚起了溫潤的笑意。
如同扣了個麵具。
“謝謝伯母,我就不吃了,還有點事要趕著去處理,我下次再來看伯父,你們好好保重身體。”
“好。”
溫如藍點頭,目送著傅亦離開了病房。
……
傅亦剛走出病房,就看到朝這邊走來的季予南,他皺眉,左右看了看,閃身進了對麵的安全樓梯。
季予南正在打電話,沒注意到他。
眼角餘光看到有道人影閃過,抬頭,卻是空無一人。
他也沒怎麼在意,走過去,敲了敲病房門。
“進來,”是溫如藍的聲音。
季予南剛推開一半的門,就聽裏麵又傳來聲音:“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看清門外的人,她愣了愣,“……予南。”
“剛才有人來過?”
“恩,是個年輕男人,和你一般大小,還和你爸聊了挺久的。”
季予南皺眉,“你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