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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吧唱了一個月後,梁真總共賺到手了六千多,刨去一個月的房租水電費,剩下的錢拍MV不知道夠不夠,但把以前錄過的歌更精良的製作一遍還是綽綽有餘的。梁真效率也高,在猶太空出時間來之前在錄音棚裏不僅過了遍舊歌,還又出了三首新的,其中也包括除夕夜那晚他在邵明音家裏唱的四句hook,後加上的verse主題是則是關於音樂夢想和對自己未來的期許。梁真錄歌一直找的同個錄音師,那首歌製作完後錄音師都說他給圈內那麼多rapper做過那麼多首說唱,什麼風格沒見過,但沒一首像《翻山越嶺》,尤其是副歌的那四句,溫柔到像一滴水落在吸水飽和的海綿上。

《翻山越嶺》錄完後梁真並沒有上傳,而是打算放到數字專輯裏,所以他就隻給邵明音聽,聽得時候邵明音就是一直笑,也不說話,就是很開心的笑。被梁真纏了老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評價,說聽著心裏暖暖的。

邵明音問梁真那什麼時候出專輯,梁真就說還要等等猶太,是希望兩人合作的歌也放到那張專輯裏頭。他和猶太也一直聯係著,伴奏beat也早就決定好了,至於主題,梁真和猶太也是一拍即合。都不用那天battle梁真特意提,溫州的歌隻有《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這一段子一直是猶太的一個痛,他是溫州的歌手,他當然也希望代表溫州的那首歌是更具“藝術性”的,他做得每一首歌也是奔著讓大家對溫州改觀、不要提到溫州就是江南皮革廠的目標去的。

猶太的需求在某種程度上和梁真的想法是不謀而合的,梁真一直知道溫州外來人口多,但在他住到木山街道之前,他一個中瑞曼哈頓有躍層、交的朋友住鹿城廣場的小少爺其實並沒有直觀感受到這種“多”。但和邵明音在一起後,梁真不止一次地去派出所裏溜達,一張嘴把張姐等女同胞哄得老歡喜了,街道裏有什麼事需要邵明音出警去看看,梁真給女同胞使個眼色,就全都幫著說“小邵啊,梁真想去你就把人帶著唄,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邵明音能怎麼辦呢,隻能讓梁真也坐後麵帶他出去看看,梁真原本隻是想和邵明音多呆一會兒,但這樣出警的次數多了,他也借此看到了不少人間真實,小到街坊鄰居的雞毛蒜皮,大到工廠老板跑路農民工維權無門,這是他讀書的前兩年都沒接觸過的溫州,但這也是真正的溫州。

而梁真也是在溫州的外地人,一個真實的溫州是不得不提從五湖四海來的外地人的,如果說猶太的歌詞的創作是從溫州土著的身份出發的,那麼梁真寫的那一部分就是作為一個外來者,以及由他出發的整個外地人群體在溫州這座城市的生活百態。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主題定好後兩人的歌詞都寫得很快,但擺在他們麵前還有一個難題,那就是副歌部分到底要唱什麼。梁真寫了幾句猶太都覺得不太很合適,但把筆給猶太,他其實也寫不出滿意的。一首說唱作品的副歌承載的功能和情感不比rap部分的歌詞少,在糾結商討了好幾天後都沒有寫出讓兩個人都“我操!就是這個!”的hook歌詞後,梁真開玩笑地說網上有首抒情版的《浙江溫州江南皮革廠倒閉了》,實在不行他們就remix這首。

“兄弟你聽我說,”梁真說瞎話完全不需要打草稿,“我覺得這是個娛樂至死的年代,是個荒誕到真正的藝術明珠蒙塵,用於洗腦的口水垃圾歌反而熠熠生輝的最好也最差的時代。我們不如也荒誕一回,荒誕到底,remix江南皮革廠。”

“remix江南皮革廠?”猶太懵了,“那不就成喜劇說唱了嘛。”

“那不也意味著我們的歌抵達了一個至高境界嘛,偉大的喜劇都是能讓人笑出眼淚的,”梁真繼續神神叨叨,“咱們就做一出能讓人聽出悲劇的喜劇。”

“啊……”

猶太還真沒反駁,梁真怕他真給繞進去了,連忙又說:“我開玩笑瞎說的,怎麼可能真remix江南皮革廠。咱們這兩天都好好想想,說不定合適的就出來了。”隨後他們約了個進錄音棚的時間,告別後見梁真是要去坐公交,有車的猶太一看都快六點了,就說送送他。

梁真也沒推脫,和猶太報了木山街道派出所的地名,一路上猶太好幾次都想問問那天那個開警車的是梁真什麼人,但見梁真沒主動提,他也不好意思問。等車開到目的地,梁真道了謝後大踏步地往局子裏走,猶太看著那個背影,沒來由覺得年輕真好。

而進了局子後的梁真更是輕車熟路地就進了邵明音的辦公室,裏麵除了他還有好幾個女警呢,除了張姐,其他幾個也都是有娃的年紀,一看梁真來了,眉開眼笑地和見著自己小孩長大的模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