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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崇偉是提早半個小時來的,哪怕是提早了半個小時,livehouse門外已經排起了檢票的長龍。看到這一景象梁崇偉先是想忽視,但走到門口了他還是轉過身了,沒什麼表情的給隊伍拍了張照,是打算回去後給梁真爺爺看看,他孫子現在也是有票房號召力的歌手了。
和檢票的人說明身份後,果然就有工作人員出來帶梁崇偉先進去。梁真還在試音,見他爸已經來了耳返也沒摘,從舞台上跳下來後朝他走過去。
“你到時候就坐那上麵!”梁真指著二樓的卡座。在沒演出的晚上livehouse和酒吧沒什麼兩樣,但有了演出安排,二樓樓梯就會被封上,觀眾全都集中在一層。在來之前梁崇偉並不清楚這個livehouse的構造,他還以為梁真所說的VIP隻是相對靠前的位置,他沒想到會是遠離觀眾群的二樓小閣樓。
“我總不能讓你和底下的人一起搖擺吧,”梁真和他開玩笑。當然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父親也二十歲過,在梁崇偉還是梁真這個年紀,他也會聽崔健竇唯和張楚。青春的符號在那個年代是搖滾,在今日是說唱。
梁崇偉上樓了,坐在靠近欄杆的那張桌子旁,都不用特意起身,他就能看到梁真又回到舞台上繼續試音,將要唱的歌大致地過一遍。邵明音是從後台出來的,給梁真拋了瓶礦泉水,梁真邊擰瓶蓋邊用下巴指著樓上。
“我爸在那兒了,”梁真邊喝水邊說,“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
“是不用陪還是不用見啊,”梁真逗他,“你總要見的。”
邵明音也往樓上那個方向看,因為燈光的對比那上麵其實黑糊糊的,如果不站在欄杆旁邊,從舞台或者一樓的觀眾席是不能看到上麵都有誰的。
“真要見?”邵明音收回視線,問梁真。
“我爸又不會吃了你,”梁真推搡著他下舞台,和他一起往樓梯那邊走,路過吧台的時候梁真還順了好幾瓶啤酒,等上樓後就把啤酒放梁崇偉手邊的那張桌子上。
“我不喝酒。”梁崇偉道,準確的說是不喝年輕人泡吧愛點的洋啤酒。
“說不定你等一下就渴了呢,”梁真放完酒,按著邵明音肩膀讓他坐梁崇偉旁邊。這時候檢票也開始了,觀眾也開始入場,梁真耳返還帶著,裏麵有聲音提醒他趕緊回後台。
“我先下去了,”梁真指了指自己耳朵,三兩步跳下台階後他又折了回來,沒說話,隻是看了自己父親和愛人一眼,然後飛速回後台。
於是這個麵朝舞台的小閣樓上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邵明音抿抿嘴,很拘束地對梁崇偉說了句“叔叔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整個側過來了,梁崇偉也徹底看清楚了他的長相。那畢竟是兒子喜歡的人,梁崇偉看著那張臉,也會想自己兒子到底喜歡他那一點。
梁崇偉是異性戀,但這麼多年也是閱人無數,邵明音這種舒服的好看也入得了他眼。雖然也是北方人,但邵明音的骨架和梁真一對比還是有差距,身板也不厚,露在短袖外麵的手臂上肌肉線條也幹淨流暢。正因為這種恰到好處的瘦,邵明音整個人都顯得輕。再聯想到他的職業,梁崇偉能想象地出外派任務時邵明音麵對險情或者突發情況他的身手會多敏反應會有多快。
梁崇偉知道邵明音已經在基層工作了三四年了,但看著現在的邵明音,他還是能將眼前的人和那份內部資料上的三年經曆對上號。
這份保密係數極高的內部資料梁崇偉和梁真的爺爺在去年就看過,那畢竟是和梁真同吃同住的人,他們當然也會調查一番。爺爺看完後抽了半包黑蘭州,不住地歎氣,說這個年輕人為緝毒付出太多了,那麼好一個人,梁真和他在一起肯定沒問題。梁崇偉也當過兵,邵明音的經曆同樣讓他欽佩,但當邵明音的身份變成兒子的戀人,梁崇偉不得不將好感都藏起來。
他已經過了知天命的歲數,知道怎麼給年輕人的感情出難題設關卡。他並不知道邵明音有沒有將那三年和之後發生的全部告訴梁真,但他知道,隻要他問邵明音,梁真和你在一起能否一直安全,百分百的安全,隻要邵明音對這段感情是真心的,他肯定會做出取舍。
於是,帶著某種運籌帷幄的自信,梁崇偉沒有拒絕那聲“叔叔”。就是在演出的過程中他也一直和邵明音有交流,他隻要問了,邵明音就會告訴他這首歌梁真是什麼時候寫的,那首歌又是從哪裏汲取靈感的。他也會和邵明音喝酒——下麵的舞台實在是太燥了,被氣氛感染後他們也需要一些鎮定,於是就開了啤酒對著瓶子吹。當梁崇偉聊到投機後主動地將啤酒瓶朝向邵明音,邵明音一愣,但也和他碰了個杯。
而在舞台那邊,和特邀嘉賓猶太一起唱完《新江南皮革廠》後場上的燈光就稍微暗了下來,這意味著演出即將進入尾聲。最後一首歌之前的短暫空閑裏梁真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場下觀眾聊。梁真的現場算女粉比較多的了,於是聊著聊著,人群裏突然就有姑娘喊“老公”,這不僅引起了觀眾的哄笑,也讓梁真不好意思的捂臉。
這些起哄梁崇偉當然也聽得見,他對邵明音說,很多人喜歡梁真。
有很多人喜歡梁真,喜歡他的歌,喜歡他的人。這些人裏有男有女,有比邵明音更年輕漂亮的,身材更好的,甚至有更能激發梁真創作欲望的。這種喜歡在今後的日子裏隻會多不會少。梁真才二十歲,可能都不需要等到他們的感情出問題,那麼年輕的梁真說不定就飄了,就經受不住某些誘惑了。
邵明音是能聽出這些潛台詞的,但他沒有回應,也沒有反駁,他隻是繼續看著舞台上那個發光發熱的少年,眼眸裏是欣慰和驕傲。
“是這樣的,”梁真一手拿著麥一手插著腰,“大家想喊什麼其實都沒關係,來聽歌嘛,開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