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上邪與卿(1 / 2)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上邪與卿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上邪與卿

恍惚是一場夢一般。若不是那些被雨水浸濕又風幹之後的種種褶皺痕跡的書冊。我仍是不願相信。

若不是那日屋外的呼呼狂風,那時耳邊的陣陣雨聲,那刻鼻息之間縈繞地是淡淡的清冷梅花香。我仍是不願相信。

曹丕吻了我。

極是那輕輕的一吻,輕的似乎隻是一瞬間而已,卻叫我震撼之極。一時間像是掉進了重重的魔障。自己到底深處怎樣的境地,無法自拔。

那日那時那場雨,我的思緒徹底迷失在那茫茫蒙蒙雨絲中。

深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呼出。一個恍惚,方想起方才嬋娟說的話,回神過來,複問她,“方才你說什麼了?”

嬋娟將那些風幹的書籍一一整理,平壓希望能彌補破損,哪怕隻是一點也是好的。

收拾心神,不再多想。又見嬋娟極是用心的整理書籍,便上前拿過一本。細指觸上,便覺粗糙之極,似乎仍是有些濕濕的水汽,不能散去。再瞧書頁,印著水跡已是淺黃色的條條痕跡,蜿蜒在紙上,繪就一幅詭異的畫麵。字跡模糊,墨色暈染一片。仔細看著,也能隱約辨得是什麼字——這是本《女戒》。

隻隨手一番,暈濕的染字清清楚楚——辱賤門風,連累父母。損破自身,供他笑具。

思及遠在他方的母親哥哥,多年不見,不知怎麼樣了。若是知道宓兒此刻的狀況,且不知作何感想呢?

這些書再怎麼侍弄,定然已是無法恢複原樣,心知嬋娟心裏有些許難過,便道,“嬋娟,這些書不用再理了,收拾放上書架吧。”

嬋娟微微有些驚異,輕聲問,“小姐,這些都是你最在意的書啊!能補得一點是一點,總比……”

“這些書,或許亦是天意。”我緩緩道,雖是極為不舍,但是曹丕確乎是對的。這些書,在他們眼裏隻是書,不能是其他。忽的想起夜祭一事,仍是心有戚戚。“罷了,書隻是些寄托,如果已然在心中了,還要這些空殼子作甚?”

嬋娟似懂非懂,手捧書卷,似是深思,皺著素眉,仍有不解,卻是笑起來,“嬋娟不懂小姐的話,但是,小姐的神色告訴嬋娟,您是對的!”言罷,細細將書理好,疊加起來,欲放在書架上。

瞧著她微微惦著腳,昂著腦袋,舉手吃力的置書。上前輕輕拉過她來,道,“不用放書架上了,找來木箱,放進木箱裏吧。浸成這般,想來看也看不得許多的,隻留在木箱裏,留作念想。”

嬋娟細細瞧我半分,便欣然點頭。將書放在桌案上,前去找箱子。不一會便尋來了,笑著道,“小姐,這是檀木箱,聽說這種箱子可貴重啦,防蟲防蛀,就用它裝書可好?”

這檀木箱卻是如此,是藏書的好物處,“閑者無用,如今也是得了便宜,就用它了。”

“誒!”小丫頭拿過布巾擦拭過,才將書籍慢慢放好,完了置了一兩片瑞腦,才鄭重地關上。

我一直是盯著她的,從始至終,觀眾隻有我一個,仿佛在觀望一場盛大的儀式,與自己密切相關卻又毫無瓜葛一般。儀式似乎是在埋葬我的過去,埋葬了它,不是不想,是不願,是不能。

上前推過箱子至跟前,嬋娟見此便屈身退出。空空的書房便隻剩我還有隻留幾本書卷的書架。細細摩挲木箱,樹的圈圈年輪還能瞧見,時光刻下的痕跡,保留住了,誰說時間一去不複見。這不是瞧得清清楚楚?

隔著這木,裏麵是哪些記憶的寄托。也是時間的痕跡吧,它仍然存在,無論我眼前,無論我心中。

心事已定,雙手懷抱木箱,竟是這般沉!吃力的抱起,想將它放置箱幾上,隻走了幾步,便不堪此負。手臂被箱子的棱角咯得有些許疼,入骨的痛。終於還是忍不住,一個彎身,手上一鬆,心裏正是一驚。

書箱並沒有落下,隻穩當的在麵前,我的手也沒用勁。一隻手已穩穩當當地托著下麵,一轉手便抱過箱子,前去放置。

曹植什麼都沒說,靜靜地將書箱放好。背對著我,手仍是放在箱子上,慢慢地擦拭一番。他今日隻穿了一件普通的素衣,白色,有些許褶皺,衣角一朵墨色的蘭花盛開。是一片白色中的絕美的畫。他的肩隨著呼吸微有波動,一起一伏。

慢慢地,他抬起頭來,緩緩地轉過身來,一雙鳳眸一片澄淨,卻是波濤暗湧。

“謝謝……”

“對不起……”

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我與他相視一笑。我是淡然淺笑。他的淒然苦笑。

他容顏有些憔悴,卻仍是有說不出的落拓風華,我見他不語,便上前笑道,“這些書瞧著沒甚重量,真真加到一起,倒是叫人支持不住。”

聞言一笑,落拓中方顯一絲盎然春意,曹植轉眸望了眼書箱,莞爾道,“滴水穿石,淺流成海。細微的事情疊加在一起想來也會有巨大的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