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給按倒在地仍舊拚命掙紮,且發出狼嚎般的叫聲,頭發披散遮蓋住大半張臉,那髒兮兮的側臉,微微透漏出年齡,大約二十八九,或許二十五六,身上衣裳千瘡百孔已經不能遮羞,露出的手肘處一片青烏,不知是之前受過刑罰,還是自己撞的。
她終於得了一點機會,使勁偏頭看來,看的是雲狐,那目光如寒星,明亮又迫人。
雲狐的心為之一動,總感覺這目光中有故事,喝退孫保喜和狗福全,問那女人:“你叫什麼名字?因何跑出來?”
那女人呈跪伏的姿勢,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孫保喜從旁道:“大人,這是個瘋子。”
狗福全也說:“她不會說話,隻會亂喊亂叫,大人放心,她發病的時候,一頓拳打腳踢她就老實了。”
說著擼胳膊挽袖子,磨刀霍霍之狀。
雲狐手一擺:“她並無傷害到誰,何必呢,將她帶進去吧。”
孫、狗二人應聲“是”,過去架起那女人,拖進了工坊。
雲狐也隨之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讓她暗吃一驚,一排排的織布機旁,坐著一個個工女,她們年齡參差不齊,統一的卻是那神情,哀戚,悲憤,苦痛,惱恨,如一朵朵頹唐的花,陷於淒風苦雨中。
孫保喜於旁邊介紹:“大人,這些工女都是罪人,皇恩浩蕩,留下她們一條命,所以她們都在賣力的幹活。”
賣力?雲狐冷笑,她們不賣力怕是會遭到你們毒打。
狗福全獻殷勤的湊過來:“大人,這是織作工坊,旁邊還有個染練工坊。”
雲狐道:“去看看。”
從狹長的通道走出織作工坊,臨出門,回望下,發現方才那瘋女人已經安安靜靜的在織布了,巧的是,她也回頭看向雲狐,當撞上雲狐的目光,她受驚似的忙扭回頭去,手下一亂,織機上的線也亂了,雲狐肯定她的心也是亂的,更肯定的是,她不是瘋子,一個瘋子不會心緒紛亂。
走出織作工坊來到染練工坊,雲狐突然感覺煥然一新,孫報喜繼續為她介紹,這裏的工女大多是未分配出去的,也就是說沒有投靠到合適的主子,多餘的人,也就在此勞作了,不過這些工女衣衫整潔,精神狀態也比織作工坊的好很多。
狗福全滿臉鄙薄:“大人瞧見沒,這些工女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得到某個主子的青睞,從而離開掖庭,特別聽說今上青春年少又是貌如潘安,這些工女巴巴的做著美夢呢,哼哼,她們也不想想,掖庭是什麼地方,皇上怎麼會駕臨呢。”
貌如潘安?雲狐不知潘安長什麼樣,但那個皇帝老爺樣貌,不過那麼回事。
眼前突然紅光一閃,一緋衣工女抖開一匹絹布,這是剛剛染好的,搭在木頭架子上晾曬。
另外一邊又是藍光一閃,然後綠光紫光……姹紫嫣紅,滿目春色。
雲狐忽然想起了韋太妃,她就是為這個人來的,於是招呼孫、狗二人離開工坊,往回走的路上,她佯裝不經意的道:“聽說有幾個太妃也居於掖庭,雖然她們或許有罪或許有病,畢竟是先皇的嬪妃,你們不可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