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姿勢,難免不會讓人聯想起淩晚晚在童欣家裏從上往下看時,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路燈下,倔強又孤獨地立著。
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臉上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直到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東西摔破的脆響,他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
抬起頭,隻見周助有些急促地蹲下身去,埋頭撿著他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茶杯,白色的瓷片濺得到處都是。
葉叔揚擰起了眉,眉梢間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被他習慣性地掩飾下去。他沒有阻止周助的動作,一直等著周助將摔掉的茶杯碎片全部撿了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裏,才冷冷地開口,“你怎麼在這裏?”
周助輕咳了一聲,“老板,淩晚晚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在伺候你的飲食起居。我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個月了。”
葉叔揚的表情變了變,他沒有開口,嘴角抿成了一條難看的弧線。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時候,可看見淩晚晚回來的時候,又覺得兩個人其實從來都沒有分開過一樣。
那些爭執似乎從來湊不曾出現過。
他不過是做了一個漫長又乏味的夢,夢醒來後,依然是淩晚晚在對麵的房間安靜地睡著。
周助見葉叔揚不說話,也沒有退下去的意思,反而是開口道,“老板,原諒我多嘴,但我還是想問,你今天為什麼要帶淩晚晚回來?”
“嗯?”葉叔揚仿佛是沒有明白周助問這句話的意思,輕飄飄地反問著。
周助的神色有些激動,他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裏麵的情緒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難道你忘了,你在醫院裏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嗎,好幾次都差點因為炎症導致的高燒丟了性命,但是,淩晚晚從來都沒有來看過你,哪怕一眼。”
“老板,你住院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淩晚晚不可能沒有發現,而她知道之後,也沒有來看你,你應該明白,她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叔揚依舊沒有說話,低頭望著自己麵前高高的文件,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隻覺得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
周助眼也不眨地盯著他,“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救了她一命,難道你沒有發現,你變得太多了嗎,你為她失去的,已經不在我們的預計範圍之內了。”
葉叔揚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來,“一場好的賭博,是需要足夠的籌碼,隻有放了長線,才能釣到大魚。”
“你再這樣下去,怕是魚都要溜走了。老板,你還沒有發現嗎,你對淩晚晚的態度,根本不是你所能夠控製的了。”周助意味深長地道。
葉叔揚緊擰起來的眉頭一跳,臉色看上去難看不少,就像是在睡夢中忽然被人用燒得通紅的尖針刺了一下,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樣。
他一言不發地坐了半天,手中的鋼筆在指尖轉來轉去,周助目不轉睛地盯著,挺直了背,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許久,葉叔揚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帶了一點沙啞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你還有什麼沒說的?”
“沒有了。”周助僵直了身子,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開了口,你肚子裏麵肯定不隻現在這麼一點想說的!”葉叔揚將鋼筆一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周助走了過去。
他的腳正好踩在了自己扔掉的鋼筆上麵,微微一用力,鋼筆斷成了兩截,墨水濺了起來,斷開的一截滾落打了周助的腳邊。
葉叔揚徑直走到了周助的麵前,微微低著頭,冷視著他,“你以為你看出了什麼,你以為你知道些什麼,你以為你懂了些什麼嗎?你是不是覺得,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就足夠了解我了,就有資格對我的事憑舌論足了!”
周助臉色變了,葉叔揚對他很少真正動過怒氣,現在這種狀況,他雖然沒有說,但這種聲色俱厲的表現,已經讓他感受到了葉叔揚心底的不滿。
“你以為我對淩晚晚是什麼感情?受了點傷,落了點淚,這就叫感情嗎?周助,我以前覺得你挺聰明的,現在倒覺得你已經越活越回去了。我要做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還不用你在這裏一臉痛心疾首地提醒我。我不找淩晚晚回來的話,還能找誰?我等了那麼久,計劃了那麼久,難道就這樣將這顆棋子扔掉?幼稚!我告訴你,隻要時機到了,我會比任何人都先讓她從這裏滾出去!”
周助聽著他一連串的話,微微瞪大了眼,咬了咬下唇。
葉叔揚自從當場了葉氏集團的掌門人,向來都是冷冰冰的,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靜從容的樣子,除了會在淩晚晚麵前暴躁一些之外,周助還從來沒有見過葉叔揚這麼失態的樣子。
像是他的耐心,都被什麼東西一一磨光耗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