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季伷根本不想繼續留在薛城,早早就考慮放棄薛城,率領固守魯郡了,隻不過先前田驁軍仍在薛城一帶堅守,他不好就這麼一走了之,免得有人說閑話——齊國的友軍還在堅守薛城,何以你這個薛城城守,卻早早逃之夭夭?
而眼下,既然田驁軍已經北撤,薛城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失去了,在這種情況下撤退,自然不會再有人說什麼閑話。
季伷暗地裏已經打定主意,待等他日楚軍攻城時,隻要城門一被攻破,他就立刻率軍棄城而走,似這樣,就沒有人能說他不戰而退。
五月初七,鄣陽君熊整與彭蠡君熊益率領十萬楚軍攻打薛城。
平心而論,此次楚軍攻打薛城的攻城器械非常簡陋,除了幾輛撞擊城門的攻城車外,充其量就是一些用來攀登城牆的普通長梯而已,其餘像井闌車、雲梯等等攻城器械,一架也無,而薛城的城牆,卻高達六七丈。
可結果,短短不到一刻辰,楚軍士卒們便攻上了薛城城牆,不得不說,這在很多魏國兵將們看來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
甚至於,就連鄣陽君熊整與彭蠡君熊益二人都有些難以相信:我倆麾下的士卒,何時變得如此生猛了?
事實上,當然不是楚軍的士卒變得如何生猛,而是因為薛城城守季伷,早已對守城的部將們知會過了:一旦楚軍攻破城牆,就立刻棄城撤退。
在這種情況下,守城的魯國士卒何來的鬥誌?——就算他們先前心懷著包圍薛城、與楚軍誓死抗爭的決定,在聽說季伷那道消極的命令後,心中那一腔熱血怕是也涼透了。
“攻破城門了!”
隨著一名楚軍士卒狂喜的呼喊聲,薛城的南城門,在轟然一聲巨響中,被楚軍的士卒攻破。
頓時間,城外的楚軍如潮水般湧入城內。
在得知此事後,薛城城守季伷毫不猶豫地率領麾下軍隊從北門逃離。
正如季伷所預料的那樣,攻入薛城的楚軍兵將們,根本沒有人去追擊他們,隻顧在城內搶掠財物與女人,雖然一部分薛城百姓在得知城池被楚軍攻破後,亦從北門、西門、東門幾個方向逃離,但還是有許多無辜的魯人,遭到了楚軍的毒手。
諸如楚軍攻陷靈邱時一樣,楚軍士卒在薛城搶掠財富、奸**人,無惡不作。
期間,選擇留在城內的個別墨家子弟,殊死抵抗,可單憑他們幾柄劍,如何擋得住破城後如狼似虎的楚軍士卒?——要知道,攻破敵城後的楚軍士卒,與攻打城池時相比,戰鬥力何時翻上幾番?
最終,那些墨家子弟紛紛舍生取義,為了庇護城內的本國百姓而犧牲。
而遺憾的是,他們的犧牲毫無意義,在他們死後,那些楚軍士卒們獰笑著踏過他們的屍體,繼續在城內燒殺搶掠,以至於城內到處都是魯國男人的屍體,隨處可聽見無辜女子那悲慘的哭嚎聲。
一時間,薛城淪為人間地獄,無數城中百姓遭到毒手,而那些僥幸暫時還未遭到毒手的魯國百姓們,則紛紛攜家帶口地逃離。
在那混亂的人潮中,親人離散,被人群衝散的稚童因與雙親失散而無助地放聲大哭,卻沒有人去理睬,更多的人,隻顧著自己逃命。
看到這一幕幕,城內一些老人頓足捶胸:“禮樂崩壞,國家將亡!”
不得不說,此刻薛城的景象,頗似當年宋國覆亡時的情景:許多人都隻顧著自己逃命,卻沒有人能像宋國的英雄、士大夫向沮那樣勇敢地站出來。
“報!”
幾名傳令兵,急匆匆地來到城外楚軍本陣,對鄣陽君熊整與彭蠡君熊益二人稟道:“啟稟兩位君侯,我軍已攻占薛城!”
鄣陽君熊整與彭蠡君熊益聞言又驚又喜,畢竟此前他們可沒想到攻打薛城竟如此順利。
“那季伷呢?”鄣陽君熊整問道。
“破城之後,似乎帶領殘軍逃離了。”傳令兵回答道。
鄣陽君熊整聞言哈哈大笑:“這個懦夫!”
笑罷,鄣陽君熊整與彭蠡君熊益便策馬緩緩入了城。
進得城內後,這兩位楚東貴族對此刻城內因他楚軍而造成的種種慘劇視而不見,相顧談笑。
“薛城一破,薛郡便等同在你我手中,他日暘城君論功行賞,賢兄與我怕是都能得到一塊上好的封邑。”
“是極、是極。……若是能分得一塊齊國的封邑就好了,唔,魯國這邊嘛,倒也能接受。”
在他倆說話的時候,前麵不遠處,一名魯國的老頭正舉著拐杖去打一名士卒的腦袋,卻被後者一腳踹到在地,引起從旁諸楚軍士卒的哈哈大笑。
“老不死的,敢偷襲我。”
一名頭上隱隱有血痕的楚軍士卒,用手中的長戈,一下子捅傳了那名老者的胸口。
那名老者口中鮮血直流,仍憤然怒罵,隻可惜他的罵詞太過於文縐縐,滿口之乎者也,那些楚軍士卒根本聽不懂。
“爺爺!”
一名大概十幾歲的少女,衣衫破損、蹌踉地從屋內奔出來,伏在那名老者的屍體上放聲痛哭,結果還沒等她哭上幾聲,就被幾名繼她之後從民居內奔出來的楚軍士卒抱起,抗在了肩上。
“放開我!放開我!”
少女麵色漲紅,使勁地掙紮著,但最終,還是被那幾名蠻橫的楚軍士卒在嘿嘿笑聲中抗回了屋內。
“……”
冷漠地掃了一眼這邊的情況,鄣陽君熊整與彭蠡君熊益駕馭著戰馬徐徐而過,繼續著之前的話題:“我覺得吧,還是齊國北海郡的封邑較好,魯國這邊,還是過於貧瘠了……”
“北海郡?噢噢,原來賢兄看上了鹽利。……這鹽利,確實大有可圖,不過,我估計暘城君會自己捏在手裏,似米、鹽之器,他恐怕不會假以人手……我猜他可能會重用「子車氏」。”
“子車氏?子車氏不是熊吾公子那邊的麼?”
“賢兄所知的,那都是甚久之前的事了,難道賢兄忘了,暘城君麾下愛將子車魚、子車師兄弟,不就是子車氏子弟麼?如今暘城君乃大勢所趨,子車氏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吊死在熊吾那棵樹上?”
“熊吾公子的母親,可是王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