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羊皮、羊毛、酒類這種能存放許久的貨物還算是好的,可是羊羔、鮮棗這種不易儲藏的,卻是血本無歸。
更要命的是,卑鄙奸詐的魏國商賈,還企圖破壞韓國的米價:明明魏國並沒有將許多米糧運到韓國,但卻假稱要跟韓國的米商打價格戰,嚇得一部分韓國米商趕緊在魏國稻米運來之前將堆積的米糧拋售,導致市麵上的米價大幅度下跌。
別以為米價大幅度下跌是一件好事,要知道,米價大幅度下跌,損害的其實是農民的利益,至於那些米商,尤其是擁有很大財力的米商,他們完全可以囤積米糧,靜靜等待市麵上的米價上漲。
而這最終的直接危害,就是市麵上逐漸開始缺少糧食,導致米價在下跌後又瘋狂上漲,雖說米商從中賺得盆滿缽滿,可是尋常平民呢,卻付出了數倍的代價去購置這些糧食——這相當於是損害了平民的利益,加重了階級矛盾。
這個時候,就需要通過國家調控的方式,去平衡米價,既不能讓弱勢的農民群體受到嚴重的損失,導致更多的農民因為農耕無法糊口而放棄,另謀生路,使國內的農耕人口大量減少;也不能讓某些利欲熏心,企圖通過囤積糧草來謀取暴利的黑心米商得到不應該屬於他們的利潤。
“影響很大麼?”在聽完了申不駭詳細的講述後,韓王然皺著眉頭問道。
申不駭點了點頭,說道:“老臣不知此計究竟是何人獻給魏王,但此計相當陰毒,或乃我法家子弟……在魏國商賈的攻勢下,我國本土商賈節節敗退,前幾天得到消息,巨鹿郡的幾個縣城,已經被魏國的商賈攻陷,無知的民眾爭相購買魏國廉價的貨物,導致縣內的本土商鋪入不敷出,多有關閉店鋪者,長此以往,怕是國將不國……”
“商賈的戰爭麼?”
韓王然喃喃念叨了一句,他此前從來沒有想過,商賈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怕,可怕到可以摧毀一個國家。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在這個時代,能看透這一點的,縱觀天下之大,又能有幾個人呢?
“……是故暴鳶將軍才會提出那個建議,將那些可惡的魏國商賈抓捕起來。”張開地就事論事地補充道。
“但此事不妥。”韓奎立刻搖頭說道:“商賈的事,就應該由商事來解決,豈能因此出動軍隊?這豈不是給了魏國出兵的口實?甚至於,就連天下恐怕也會因此笑話我大韓無人。”
聽聞此言,申不駭與張開地卻默然不語,因為韓奎講的句句在理。
問題是,麵對這種史無前例的商人的戰爭,他們實在是毫無經驗,不知該如何抵擋啊。
可話說回來,就像韓奎說的,他們還真不能出動軍隊去驅逐、抓捕那些魏國商賈,畢竟,那些魏國商賈的行徑固然惡劣,可本質卻並沒有脫離「商事」這個範疇——魏國也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出動軍隊,更別說用刀劍架在齊韓兩國平民的脖子上,逼迫他們購置魏國的貨物。
在魏國尚按兵不動的情況下,他韓國又豈可率先做出不義之舉,出動軍隊,用「武力」介入「商事」呢?——此絕非名正言順!
倘若韓國當真這樣做,日後魏國拿這件事說項,以此為借口攻打他韓國,全天下的人,恐怕沒有多少會站在韓國這邊。
既然動用武力萬萬不可,那麼,就隻能像韓奎所說的那樣,想出對策,用商事來解決商事!
在沉思了許久後,韓王然沉聲說道:“魏國的意圖,昭然若揭,無非就是要擊垮我國的商賈,重創我國的經濟,使我國後繼無力,無法繼續在北疆與魏國展開對峙……但,趙潤若是以為單憑這種手段就能擊垮我大韓,寡人隻能認為,他這是癡人呢說夢!”
說到這裏,他神色一凜,正色說道:“既然魏人阻止我國與齊人做生意,那麼,我韓人就跟北方的胡狄部落展開貿易,北方高原的胡狄,雖然遠不及我中原富饒,但他們也擁有我大韓如今所需要的物資,尤其是戰馬以及奴隸……”
“北方高原的胡狄?”
申不駭若有所思地捋著胡須。
確實,雖然中原一度將東胡、赤地等等曾分布在韓國北方邊境的異民族統稱為北狄,但事實上,再更遙遠的北方,仍有更為強大的異族,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那些強大的異族並未前來侵犯中原,甚至於對中原之事所知寥寥。
本來,作為驕傲的中原國家,韓國並不屑於跟這些化外民族展開貿易,但鑒於如今他們已經被魏國逼上了絕路,也隻能拉下顏麵,嚐試看看與那些異族交涉溝通,看看能否有什麼突破。
畢竟在中原這邊,韓國的商賈實在不是魏國商賈的對手。
“讓上穀郡那邊出麵……”韓王然下意識說道。
之所以這麼說,那是因為韓國的上穀郡,是整個韓國與異族關係最好的郡,這得力於前上穀守馬奢,是他主張分化異族,既拉攏一部分親善韓國的異族,打擊另外一部分——在這個決策下,上穀軍中出現了許多長相不同於中原的異族戰士,尤其是上穀騎兵,有半數皆是婁煩人,是相當英勇的戰士。
然而說了半截,韓王然的話語卻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想到,前上穀守馬奢早已經過世了。
在思忖了片刻後,他心中想到一位可以代替前上穀守馬奢的人,即漁陽守秦開——這同樣是一位在外族眼中難以戰勝的中原名將。
“那國內呢?”張開地問道。
韓王然想了想,說道:“我國境內的縣城,由宮廷號召國內貴族,出麵抵製魏國的商賈……至於其他,我們需要齊國的幫助。”
聽聞此言,張開地與韓奎麵麵相覷,他們可不認為齊國有膽量冒著觸怒魏國的風險來幫助他們。
而就在這時,就聽韓王然微笑說道:“無妨,寡人心中已有了主意。”
既然齊國是因為畏懼魏國而不敢協助,那麼,隻需打消、或者減少齊國對魏國的畏懼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