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簍很寬大,足夠明珠躺下。她伸手便可以摸到頭上光滑的竹篾,沒有一根毛刺,淡黃色的竹篾在陽光下閃著瑩潤的光。頭頂不時有陰影掠過,是陸三郎行進間走過的樹林。隨著陸三郎的步伐,背簍有節奏地起伏著,向氏的臉偶爾會從背簍棚子的空隙裏出現。有時是側臉,有時是特意看看明珠。
重生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一百多天了,明珠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心裏充滿了感恩和感歎。要不是有著前世的記憶,她從來都不會知道父母會對兒女這般疼愛。在家的時候,她常常看見陳氏訓斥寫字不認真的節哥兒,也見過滿院子攆著蒙哥兒打的覃氏,似乎隻有她,從來不會受到叱責,隻是被親人們無底限地疼愛著。
做一個小嬰兒真好!
莫非是前世自己父母緣淺,所以在這一世上蒼把她的親緣十足十得補了上來?
前行約莫二十分鍾,明珠便聽見向氏高喊了一聲:“啊捏!”接著就跑走了。背著她的陸三郎搖搖頭,努力回頭看背簍裏的明珠:“你看你娘,還像小孩子似的。”
明珠喔喔兩聲,算是答了話。陸三郎又走了大約五六分鍾,才放下背簍,把明珠抱了出來。
向氏一家住在半山腰上,明珠隻看見眼前晃過的山坳裏頭有高矮不同的房屋在眼前一晃,便被向氏接到了懷裏,對著向母行禮:“我們明珠給噶噶行禮了!”
向母哪裏舍得,忙又伸手把明珠接在懷裏,愛憐地親著她的小臉蛋。向父和向氏的兩個弟弟也湊上來,直誇明珠生得可愛。明珠也不見生氣,隻是嘻嘻笑個不停,一家人都說稀奇。
好一會兒向氏才回過神來,看了看一家人問道:“怎麼不見弟媳和幺妹?”
向母逗弄著明珠,頭也沒抬地答道:“向老帕普家要起新房,今天開壇場呢,他們瞧熱鬧去了。”
提起這茬,向父才一拍頭,從向母懷裏把明珠抱過來,笑著道:“我們明珠還沒有拜過樹母葉,你們也快進來堂屋坐。”向母也跟著笑起來:“好久沒有看到了,都歡喜傻了。”
一邊說,一邊招呼陸三郎進了堂屋。
一進門,就瞧見門檻後一個四四方方的坑洞,大概三四個平方大小,一尺多深。坑裏燒著火堆,下麵積著厚厚一層灰白色的草木灰,並沒有很大的火堆裏架了一個鐵環,三隻腳上一個圓圈,一隻看不出材質的罐子正吊在火堆上咕嘟嘟冒著白氣兒。
那罐子是吊在火堆上的,明珠不由就順著往上看去。罐子用一根鐵鉤子掛著,中間一截竹筒,再上頭也是鐵鉤,一直吊到梁上。梁上還稀拉拉掛了幾坨黑乎乎的,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也沒等她看清。陸三郎抱著明珠,跟在向家二老身後,長腿邁開也不過五六步而已,便繞到了火塘後頭。
靠牆放了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著一盤野果子,牆上則釘了一塊小木板,上頭供了小小一個神龕。神龕裏的神像是明珠從未見過的模樣,梳著朝天辮兒,喜笑顏開的模樣,黃色上衣,綠色褲子,雙手舉起來好像在舞蹈一般。
向父點了三柱香供上,領著陸三郎跪下,身後向母、向家兄弟和向氏也都跪下了。明珠被陸三郎抱在懷裏,仰頭瞧見陸三郎神情肅穆,不由也繃緊了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