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三人行(1 / 2)

一次梅麗給冬禾摘錄了一段話,多少改變了一點邱立我們三個臭知識分子的感受。

那段話是從俄國作家赫爾芩的《囚徒生活》裏抄襲來的:“一個人倘使有一點內心的養料,他不久就會習慣於監獄生活。他很快就會習慣籠子裏的寧靜和充分自由 ——沒有一點煩惱,也沒有一點消遣。”

雖然我們三個都覺得自己是內心有點“養料”的人,但一下子就上層次,還真有些困難,況且,我們呆的那個籠子裏,也實在缺乏赫老所說的“寧靜和自由 ”,估計赫老前輩關的是獨居吧。

邱立小聲說:“不過,有知識的人和那幫白癡比起來,環境雖然一樣,感受還是有差別的,至少我們懂得超越那種苦悶。”冬禾以為然也。我說可能吧,你慢慢超越著吧,我不打消你積極性。

邱立笑起來,說我也就是給你倆提供一個可能性,我自己還真不能超越了,我還得給自己加壓,壓力越大,產生精神病的基礎越雄厚,我撞出去的幾率也就越大。

和冬禾比起來,邱立其實真的很不愉快,案子隻是一個不愉快的基礎,還有一些是感情上的。從我到市局以後,從沒見過邱立老婆的來信,隻是每個月來給他上800塊錢的帳,也不用舒和寄單子回去,自覺性很強。

在看守所裏,800塊錢可以讓邱立在物質上獲得極大滿足了,但他很鬱悶,說老婆肯定變心了,給他送錢其實是走個過場,打掩護,一旦他被槍斃了,她心裏也不覺得慢待他,不需要自責了。

豐哥聽見了就破口罵他混蛋,豐哥說我老婆就是給我開一個綠帽子店,就是在外麵賣,隻要月月給我盯,月月帳上見錢,我就一百個知足,還得感激她。你拍屁股進來了,還要老婆在外麵給你守節,給你掙錢“托屜”,你給人家什麼啦,這世道裏,誰欠誰什麼?

操,你以為你和那個陳兆一就幹淨啊,誰信呀,別裝逼了,知識分子怎麼了?——你以為就我們流氓 會搞瞎扒掛破鞋?知識分子更他媽髒,當婊-子 還立牌坊!

一麵自己胡 搞亂操,一麵還道貌岸然,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在你們眼裏,誰都醜惡,就他媽你們幹淨!

當時不知道豐哥對知識分子咋那麼大仇恨,人家不就多念兩天書麼,至於嫉妒成那樣?衝這勁頭,要趕“文-革”那會兒,舒和不叫他活活掐死才怪。

邱立後來和我們說,他很愛自己的老婆和六歲的女兒,他說他和老婆是大學同學,他老婆很漂亮,是公認的校花,當時很多實力派情敵和他競爭,他很精明,觀察到老婆愛吃橘子,就經常讓她發現自己的桌鬥裏多出幾個神秘的橘子。

在給了她足夠的困惑和感動後,又適時地讓她捉住,一個溫 柔的陰謀與愛情的緣分於是開始……

“越是高傲的女人,越抵擋不住小恩小惠的誘惑,男人的感情投資,實際成本往往不需要很多,男人的智慧是最重要的。”舒和總結說。

邱立隻能在回憶裏捕撈一些散碎的歡樂。一回到現實中,他就開始對自己巧取來的愛情沒有信心了,他說他一進來,那些覬覦已久的情敵肯定會打著關懷的幌子,抄他後路。

“我不死心啊,”邱立說:“我努力創造的財富,都有可能讓那些當年的手下敗將來一個不勞而獲、財色兼收啊,我這一路拚命下來,圖什麼呢?隻落個為人做嫁衣!”

所以邱立堅決要撞出去,堅決要把精神病偽裝到底,隻要檢察院的一提他,他就馬上通電似的來勁兒了,眼也直了,嘴唇也耷拉了,要不就模仿新《笑傲江湖》的片尾曲,長長地“咦——呀!”一聲,雲步亮相,跨出牢門,或開唱流行歌曲,或“手持鋼鞭我將你打”,惹的號筒裏一陣小騷亂。

他第一次“咦——呀!”的時候,把在門口張望的豐哥給嚇了一跳,笑著罵他還真“神經”。負責提押犯兒的管教隻管笑。看守所的監規裏沒有不許押犯裝瘋的規定,管教也白落一個看樂兒。不管你瘋不瘋,你能撞出去是你小子的本事,隻要不在所裏“鬧雜兒”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