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天,王老三一到晚上就溜新收組和華子、二龍套乎,開始我還以為這哥們兒是個小組長呢,後來話裏話外聽出音來,原來也是個菜頭,我們來之前,他還正過新收呢。
聽他們言來語往的聊,知道華子挺早以前在外麵開過一個包子鋪,老三常去那裏吃早點,先占一臉熟的優勢。老三也能聊,提誰都熟,看見二龍,也一個勁說看著麵善,二龍笑笑,說可能見過,都在麵兒上混,打頭碰臉不希奇。
後來他們經常提一個叫“國子”的,就是那天和老三一起打周攜的黑胖子,是老三那屋的組長。
提到國子時,老三一臉的不屑,說他除了吹牛冒泡沒別的本事,號兒裏的犯人沒一個服氣他的,不就靠著跟林子一撥來的,又會拍馬屁麼。聽了幾天,才聽出真諦來:原來王老三想當那個小組長。
“國子是林子的人,動不了啊,主任也得犯嘀咕,哪有官不給雜役麵子的?不把雜役籠絡好了,能玩的轉這堆犯人?”華子跟老三犯難。
老三說:“不是說現在就把他拿下來,我能考慮得那麼簡單嘛。國子跟你不是前後腳開放嗎?我的意思是,你在這之前跟主任勤洇著點這事兒,等國子一走,給兄弟也安排安排不是?”
華子拍胸脯表示:“老三你把心放肚子裏,我說句話,樸主任還是得掂量掂量的。”華子說他和樸主任的老丈人是對門鄰居,半拉親戚呢。
老三特意強調自己不是官迷:“小組長在監獄裏是不能再小的官了,我還真不稀罕,三弟在外麵啥形象你也不是沒見過,能為一小屁屁官兒跌這個份麼……”
華子接過來說:“你甭描了老三,咱都進來過,勞改隊裏這點事還不門兒清麼?誰也瞞不了誰。你不就為給自己找個位置嘛。”
老三額手道:“說到點子上了,就是一位置,在勞改隊裏,有了位置,以後拿票兒減刑這個那個的就都有個說頭啦,不然跟一幫鳥一塊飛,多晚顯出你來?”
老三每次來,都拿一整包“希爾”過來開封,走時剩多剩少都落在桌上,華子裝瞎,也不說話。老三一走,二龍就樂:“這個腦袋也不老幹鬆的。”
“多少有點水,在外麵號稱王百萬,進來連個接見的人都費勁找。”華子一邊把老三放下的“希爾”點上一棵,一邊說:“不過畢竟是家門,該說的話還是替他說,我走了以後,看他真是那意思的話,你也捎帶著拉他一把,要是這小子辦事不貼譜兒,就玩一邊去!誰又不欠誰的。”
二龍淡淡一笑,似乎懶得說話,又似乎無所謂。
在監室裏談論這些話題,他們毫不避諱,似乎我們這些人隻是一堆物件,沒有話語權,對他們也不存在蜚短流長的威脅,而且普通犯人也的確不敢亂傳閑話的,象雨地裏的泥娃娃,本來沒有傘,還敢再去捅那個尿盆子?
按規定,我們幾個新收每天回來依舊要盤板,不過,華子對我的要求相對放鬆了好多,這叫給我“放量”了。不過我還真不討厭,不做出格事兒,我知道越這樣,華子他們越覺得我這個人不賴,懂分寸。——這叫爭取了主動,以後往前邁步容易找到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