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痊愈(1 / 2)

老三一回來就紮三中號筒裏去了,大軍已經兩天沒有過來,又聽說昨天三中有幾個關獨居的,老三不塌實了。

轉了一遭,老三喪氣地回來,說:“三中那頭刺活兒的锛了兩個,給關了,大軍說得休息幾天了,不過我也不太想用他了,過幾天眼子過來給我接著幹,眼子那兄弟不錯。”

“眼子”的綽號,和小石頭沒有關係,是指眼睛大。眼子以前跟老三勾搭的不是很緊密,隻來過這邊有限的幾次,聽說一直給廣瀾“補活兒”的就是他。

小石頭的傷並不重,不到一個禮拜就自己鬆了繃帶,找主任談了一場,重新走馬上任了。背後聽那意思,因為在疤瘌五手裏栽得太狠了點兒,小石頭本來有退居二線的打算,主任卻給他打氣,說是不能向惡勢力低頭。

如果讓他下來,疤瘌五之流就更猖狂了。加上小石頭也是暗戀著熱山芋一樣的權利,沒怎麼費勁,就被主任說服了。

不過蝦米一旦過了熱油,就沒辦法再鮮活了,小石頭頂著一塊血鍋巴,精氣神也似乎虛微了許多,不再象先前那樣咋呼了。

疤瘌五象一塊舊抹布,被扔在學習班裏閉門思過,過得寂寥。每天除了中、晚兩次有值班的給他送水和饅頭外,就沒有誰理他了。

最讓他高興的應該是我們晚上收工進號筒的那一段時間,疤瘌五總是趴在玻璃後麵,跟大夥招呼著,大家除了開他兩句玩笑,並沒有誰真幫忙。其實疤瘌五渴望的隻是一點額外的熱水和簡單的榨菜。

能幫他的不屑幫,有幾個推測他有前途的想去拉攏一下感情,又沒有膽量接近學習 班的門口。

每天收工,都看見那張由熱情逐漸變得迷惑、憤懣的疤瘌臉,不知道誰起的意,大家開始玩笑說:那就是渣滓洞裏的“老蘿卜頭兒”。

疤瘌五出來的時候,象剛做完了吸脂手術,臉上的皮都耷一拉了。

一提工,二龍就把他叫庫房去了,出來時候蔫蔫的,主任來了,又是一通諄諄教誨,兩個領導,可能從不同角度,給他指引了幾條好好做人的道路。

小石頭本來私下抱怨對疤瘌五懲罰得太輕,現在看疤瘌五灰溜溜回來幹活了,臉上又不禁浮起一絲愜意的笑來。

“不夠意思啊,寒心。”疤瘌五坐下來,獨自念叨。

何永笑道:“五哥呀,我想給你送煙送罐頭來著,可咱這樣小嘍嘍,上不去前啊。”

疤瘌五看破紅塵似的“咳”了一聲:“算啦,患難見真情 ,看來我王福川平時沒認識一個真朋友,賴我。”

疤瘌五摸一著灰網,無精打采地幹著,一邊唉聲歎氣,話裏話外,似乎也抱怨二龍、林子他們在困難時期不關照他,隻是不敢明說罷了。

我下午很早就完了活,站起來,從洞一開的窗口望著外麵,葫蘆苗已經變成了葫蘆秧,沿著架子歡樂地攀緣上來,架子下麵的空擋裏,二龍後來點種的香菜也長勢喜人,蓬勃了幾米長的一截綠帶。眼前的視線被七大的另一所工房擋住,七大的犯人,幾乎每天都穿著一交一 通警似的黃坎肩,拉著建築工具到外麵去,不知忙活什麼,所以這裏仿佛被我們獨占了一般。

兩排工區之間的那株未經嫁接的毛桃樹,似乎也不乏人照料,被侍弄得葉子都黑綠著。桃花紛落一時稀,可惜我沒有注意,如今是一瓣殘紅也沒有剩了。

又想起“去年今日此門中”的詩句來,不覺發了些窮酸的感慨,想這裏人來人往,不過是個垃圾中轉站,收進來,攪拌一下,又送回去,然後再收進來,周而複始,不知所終,人麵更迭,人心惘測,年年隻有“桃花依舊”。

恍惚間有種身在牆外的感覺,不覺望那天,正巧是藍藍的,想起吳猛的信來:“哪怕夜再深,自一由 的天空總是光明廣闊的”。

我想我是真正需要這鼓勵的,他要走到高牆腳下,跨出冰冷的鐵門,畢竟還有常人不堪忍耐的漫長,而這天,這澄明的藍,離我已經迫近,似乎觸手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