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為幻覺,當太陽西斜的那一刻,仿若彈指揮間,眼前的人倏然被籠上了一層暗影,細碎的劉海兒擋住了她的眼睛,令他看不到這其中的神色,是天真,還是沉默?
天色已暗,她整個人宛如被換了層麵紗,後來,她唇角似乎有微勾,平靜地回答:“黎妄倏,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明知是簡單到幾句話就可以交代的問題,可淩若現卻莫名感到了悲哀。本以為,她應該不會去在乎,自己與小說裏的淩若現是何種關聯,她可以活成自己,亦可以取代他人。可在黎妄倏表現出少許懷疑的態度時,她才恍然間意識到:自己是獨立的,她,並不是‘她’。
或許,她隻是在這個世界中曇花一現的過客,如同她的名字一般,若是出現,不過虛妄而殘酷的假設。
恍若有天,黎妄倏真的知道了自己並非他深愛的那個人。原來,那個‘心上人’忽然對他所轉變的好態度,都不是真的,隻是換了個人的思想而已,會不會覺得荒涼?
而她,對他所有的雀躍和依賴,也會在瞬間,化為虛無。
……
淩若現的這個回答很巧妙,也容易讓人信服,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很多麵和不為人知的故事,生命的苦短才會顯得多彩勃發。可當她說出口的時候,心情也自然隨著那雨後初霽般,困惑後一切明朗。
淋了一場雨,親眼見證了雨過天晴,才發現有些覺悟,竟來得這麼快,快到如一把刃尖刺中雙目,讓人在僥幸中徹底清醒。
到頭來,她仍是要及時阻止,自己曾對他的怦然歡喜。
黎妄倏望了她許久,也愈發感覺到她的陌生,可卻還未想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去。因為人都無法了解自己,又何談去剖解另一個人的全部呢?
在護送她回去的路上,淩若現又表現得如平時那般率真開朗了,他開著車子,就聽她扯了很多他從未知道的事情,就例如她會簡單的擒拿格鬥術來講,原來她年少時因迷路,曾在一個老師傅家呆了幾天。那名老師傅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風範,便簡單地教了她幾招武學的根基。
不過,故事聽起來還是有點故弄玄虛的味道就是了,但並不造成大影響。
她又如往常般,笑著興致勃勃道:“我會的東西可多了,若要說起的話,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反正都是些令人窒息的操作哈哈哈,還有次我跟你講,我不小心闖入了……”
其實,她在自己講述故事的過程中,的確是加了點杜撰元素的。可事實上,她確實熬過了長達八年,仿若輪回般漂泊流浪的日子。為了逃亡與生存,她又豈能讓自己活得手無縛雞之力呢?
盡管淩若現努力想讓自己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樣,可越是說到最後,心裏越是察覺到了一種脫力感,她這是又是何苦呢。因為害怕嗎?是的,在這個世界中,黎妄倏是唯一關心她的人,那種寵愛,讓她自私到想要占有,同時,也怕失去。
現實中,她就已經對自己小說裏,那個根本不存在於現實的人物——黎妄倏,有著特別的感情。
那種感情,很複雜。
或許是內疚,亦或是痛心,讓她難以釋懷,更多的則是他在處事態度上、在生活細節中的每一寸寫照上都能令她產生莫名的仰慕和喜歡。
他們同病相憐,佛曰八苦之一中的‘求不得若’:甘願苦中作樂,愛一個不被注定的人。
她與他,都置身其中,卻渾然未覺。
·
車子停在了淩家門口,這讓淩若現感到有些猝不及防。她來到了自己最不想回的地方,可笑的是,這裏,卻是她本應在這個世界中的家。
見淩若現遲疑的功夫,黎妄倏問她,“不想回去嗎?”
淩若現搖頭,如實回答道:“不想。”
“為什麼?”
她又反問了他一句話,“你想回黎家去嗎?”
黎妄倏沉默,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們之間,似乎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就能感知到與對方相同的心情。
奈何,黎妄倏卻驀地向她靠近,抬手,摸著她的頭發,又將她一把攬入懷內,輕輕抱住,在她耳畔落下了奸詐卻又帶有笑意的口吻,“別怕,還有我這個幕後軍師在呢。”
淩若現笑靨如花,如蜜糖般的甜,“哼,早說嘛,有你在,那我還怕個毛線,給我來個十打安卉那樣的白蓮花和惡毒繼母偽姐渣爹,都不夠我玩的。”
雖然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已經深刻意識到,這貨不但不會幫她,幫倒忙不說,指不定還會倒打她一耙,攪她個暈頭轉向都是常理之中。淩氏覆滅的罪魁禍首,挑起五大世家禍端的幕後人,還不是眼前這個扮豬吃老虎,各種賣慘哭窮的反派大BOSS。
可她,還是很開心。
“我要下車了,你還要抱多久?”淩若現紅了臉,剛推搡了他兩下,卻不知車窗已落,車外站著一個身形偉岸,麵色陰沉的男人。
那男人的嗓音冷到了極點,“看來我不在,你倒是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