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滴接著一滴的,陸續打在了二人彼此唇齒交纏的臉上,又以飛快的速度滾滾落下。
當吻,抵達到一種境界時,就會產生忘我。
唇齒間沾染了男人的氣息,如無形的手,正牽引著她進入某個地方。
又是一道驚雷閃過,淩若現本合上的雙眼,睜開了,幾秒而過,才驚覺自己落下了兩行眼淚,是帶著溫度的,無聲無息,可以與雨水區分。
遺失的某個片段,乍現,同樣的夜,以及溫度相同的雨,還有,眼前的人。
有人,也曾和她在風雨中相抱。
她,一個人無聲慟哭,而他,擁她入懷。她緊緊抓著少年的衣服,紅色的血,源源不斷地染於手上,她的手,不停顫抖,而他說了句:“以後,有我在。”
再次抬眼,映入眼簾的人,不再是少年,而是,黎妄倏,記憶中所重合的幻象一下子消散。
前生,她所丟失的重要東西,與他有關嗎?
雷電,映亮了的她的瞳仁,喚醒了一切。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囊括了萬千宇宙,深邃無比,許久後,失去意識似的,朝她倒了下去。
淩若現及時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但肩膀若要承載他的偉岸身軀,對她來說相當吃力。
血,染濕了她的衣服。
他傷得很重。
……
淩若現將他放置於床上,在此之前,她事先在他身下鋪了層布,防止血液映在床單上引起周邊人懷疑。
其實,她是很緊張的。
這裏可是翟家的別墅,稍不留神,黎妄倏就會被發現。況且,近期翟勻這個人經常喜歡在自己房間出沒,天知道是監察還是來幹什麼的。這兩人是死對頭,未來會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廝殺較量。
先止血再說。
前生的淩若現經常容易出現受傷的情況,也因此,對於基本的包紮術已經是爐火純青。
她讓男人靠坐在床頭,又拿出了先前準備的急救箱,取出了碘酒,消炎藥以及三角巾之類的東西。
在她踏入翟家大門的時候,就花上了幾天的時間,將自己應備的東西準備好了,以防不時之需。
即使閉著眼睛,他仍是生得一張天妒英顏的臉,邪而不妖,冷酷卻又帶著幾絲不正經。受傷昏迷狀態下的他,斂去了不少狂絹,剛才的黎妄倏,著實令她受了不少驚嚇,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最可怕的,不是他如困獸般的瘋狂,而是那種仿佛要與你同歸於盡般,拉你一起下地獄的決絕。
淩若現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擰幹了毛巾,在將他的頭發擦幹之後,又將毛巾放回了水盆。
然後,她的手顫抖著,一手挑開了男人的領帶,露出了他的鎖骨。良久後,他染血的衣服散盡,腹部兩側接近骨盆上方而組成V形的兩根線條,簡直比人魚還壯觀。
黎妄倏由黃金比例分割的身材,不論是上肢,還是肌理,無處不彰顯著男性最勃發狂野的力量。
淩若現置身上前,拿著藥瓶的手稍頓,而後,臉不自然地浮上了幾抹羞紅之色。生平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男性身體,雙頰不知怎麼的,就是不爭氣地燒了起來,不用掌心測量,她就能預知是何種滾燙了。
忽然,男人的意識忽然蘇醒了,慢慢地打開了雙眼,沉聲問道:“怎麼,下不去手了?”
驀地,藥瓶差點從手中滑落,淩若現鬆了口氣,然後狠狠給了他一記白眼,“醒了,就自己來,給你。”
說著,強行把藥瓶塞在了男人的手上。
男人似笑非笑地把玩著手裏的藥瓶子,稍後,手頓了下,說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的傷在背麵,夠不著,萬一耽擱了,我死在你床上怎麼辦?”
怎麼辦,好氣。
於是乎,淩若現隻好咬著牙從他手裏奪過瓶子,二話不說準備上藥,沒想到這廝已經趴在床上躺好了,還懶洋洋了一句:“開始吧——”
更氣了。
媽的。
“你輕點聲,如果疼的話,翟勻還在家裏,要是進來了,我可不管。”
男人沒有說話。
淩若現也不多說什麼,先為他處理傷口,再開始上藥。
隻是,當她視線落在了男人的背上時,頓住了,她發現上麵有許多互相交錯的傷痕,深深淺淺的,無疑是新傷舊傷反複在他背上增添,心不知怎麼的就是痛了起來,這人定然是經過了不少修羅場。
這個人,無論多少腥風血雨,都是靠自己扛過來的,身後空無一人,無人會幫他。
唉,真是的,自己為毛要把反派寫得那麼悲慘,現在反而搞得自己心疼了。
好在他身上最大的傷口,不是槍傷之類的,也沒有中毒,隻是刀傷,想必被偷襲的可能性最大,畢竟小人防不勝防。
“對於任何人,哪怕再不起眼,你也得多長個心眼,知道嗎?”淩若現覺得自己的碎碎念模式啟動了,可還是烏拉拉地說了出來,“我知道你不可一世,身手很強,無人敢與你匹敵。但有些小事,必要時還是得放在心上的,否則不經意間就會致命。如果你自己都不愛護自己了,那還有誰來愛護你?”
說完這些,淩若現就沉默不語了,細心地為他處理起了傷口,而且整個過程相當專心,手法很快卻又極其細致,這樣的效率反而是最高的。
對於任何細節,淩若現的要求都相當嚴格,對自己更嚴格,決不容許出現一絲差錯,什麼事情都力求完美。
就好比,如果她縫完了傷口,過幾個月,黎妄倏的這個傷口上還會出現疤痕的話,她肯定好長一段時間都會記在心上,怎麼樣都不順心。
完美的技術,是不輕易留疤的,不然,這就說明她的功夫還不到家,該回去重練個幾年。
那真的可比死還難過。
房間內,安靜得可以,黎妄倏能感知到女孩的細心專注。其實在剛才,他就很想回她一句,還有你。
我就是喜歡當自己不愛護自己的時候,也知道還有你來愛護我,這比什麼都來得幸福,哪怕受再重的傷,也不會感到疼,因為你已經成了我的精神支柱。
有人說,在臨死的前一分鍾裏,會記起最溫暖的事情,也就意味著,這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他不想離開她。
沒想到,拚著這份意念,他來到了翟勻的別墅。那時,他笑得陰沉,連死都不怕了,那麼,撞碎他家的一個玻璃闖進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自己還沒來得及弄壞他家門,就遇到了喜歡的人。
看自己,為了愛情,多偉大,連死前都想的還是她。
雖然——
……
……
自己傷得並不是很重。
可黎妄倏就是想要驗證下,淩若現究竟會不會擔心他。
嗬,在黎門的日子裏,這個女人對他的冷漠可是根深蒂固的。
她會動容嗎?
期待中,後怕占據了大部分意識。
這個女人連他生死垂危都毫不在乎,還會在乎他的一點小傷嗎?
他的每寸傷口,她都見過,實在見得太多了。
但結果就是超出他太大範圍,以至於他到現在都接受不了,這個人,在乎他可不止一星半點。
為什麼在兩年後,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她真的不討厭他了嗎?
“這個步驟可是會非常痛的哦,你要是疼,就,就咬我的手吧,實在不行,叫出一點點聲音也行,我也不能太強人所難對吧。”
應該沒毛病,淩若現是這麼想的。
她最怕疼了。
黎妄倏抬起了眼皮,更加沉默了,怎麼這個丫頭變蠢萌了?
剛才看起來還挺冷靜的。
他又不是小女孩子。
他一個大男人的,怎麼會喊痛?
可是後來,他還是十分配合地吼了一聲,聲音大得至少可以穿透門外。
“啊。”淩若現簡直快瘋了,立馬捂住了他的口,“我讓你輕點聲,你吼那麼大幹什麼,想驚動整個翟家上下嗎?翟勻就在這裏,萬一他進來了,看到什麼了,我跟你沒完。”
因為幹起架來,她肯定不是對手。
“你跟我沒完有什麼用,翟勻來了,也不會拿我怎麼樣,關我什麼事。再說了,翟勻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信你,沒必要藏著掖著的。”
黎妄倏說話的腔調很是悠哉,隻是他的眸子是冷的,極冷。
嗬,還是會怕被那個男人發現嗎?
她對那個男人的在乎,也還是一點沒變。
“哼,我知道了,你剛才就是故意的,捅死你算數,再把你的屍體活埋養花。”
太壞了這人。
她好心救他,他還蹬鼻子上天了,不給她添點麻煩當紀念品,好像還挺對不起今天的台風日?
“放心,這點音量,他聽不到——”
“你——”
話剛落下,門外就傳來了翟勻冷漠的聲音,“淩若現,你在裏麵嗎?”
……
淩若現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要死了,翟勻肯定聽到了動靜。
“怎麼辦,看吧,他要來了,我可死定了,你陪我手術錢和精神損失費——”淩若現騎在黎妄倏的身上,雙手掐著他的脖子,用氣音喊道。
黎妄倏一張冷漠臉,有恃無恐。
淩若現崩潰了,連忙回應翟勻,“我正在洗澡,你要是想看我的果體就直說,我不介意的——”
很快,門外沒聲音了。
很顯然,翟勻走了。
淩若現偷著笑,大讚自己的機智。
她太了解翟勻的性子了,現在的他,對於女主保持著什麼樣的態度呢?
就是,我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喜歡她。
女人,你以為我很願意看你的身體嗎?
但是,黎妄倏不這麼想,他立馬翻身為主,將淩若現壓在了身下,雙手撐在了她兩邊,狠狠道:“你就這麼想讓翟勻看到你的身體?告訴你,我現在就可以辦了你,趁早毀了你這個念頭。”
隻要這個丫頭心中還對他有一絲感覺,他就更不會給翟勻任何機會了。
淩若現嚇了一跳,顫抖著聲音,“你千萬不要告訴我,我給你縫的傷口白縫了。”
天哪,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完美縫紉的藝術品,就這麼沒了……
沒了,沒了?
“沒裂開,我有分寸,這可是你親手為我縫的,我連傷疤都想要留下。”黎妄倏霸道地抓著她的一隻手,另隻手摸著她的臉頰穿過了發絲,俯身而下,湊近她聞道:“你真的好香,而且,你的味道還帶著我的血,我怕我忍不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