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2008年,對所有中國人來說,是不平凡的一年。那一年,有太多的事發生,讓人觸不及防。對於某些人來說,那一年太痛苦,想要忘記,可越努力,越是不斷想起。有些痛,是在骨髓裏的,時間衝不散,抹不淡。

那一年有一個早早就定下的盛會——奧運會,一個令世界矚目的盛會。整個中國都在為它努力著,新聞裏每天播報著各種準備進度。中國要給世界一個驚喜。

寒假對於趙平來說,實在是一年中不可多得的好日子,因為刁小蠻一家要回老家過年。沒有刁小蠻的日子,不用擔心她突然殺出來,趙平有種說不出的自在,那時他的眼中:天空藍了些,陽光亮了些,整個世界可愛了些。他曾不止一次邪惡的想:要是她突然消失就好了。

事與願違,開學的前幾天,刁小蠻便興衝衝的來找趙平。好日子到頭了。“你怎麼回來這麼早?”趙平皺著眉頭的問道。往常刁小蠻都是等過了正月十五才回來,如今她提前兩天回來,對於趙平來說,就如同學校突然通知提前開學一樣,自然是一肚子的不樂意加不開心。刁小蠻完全沒在意,他的話也好像沒聽到一樣。她一臉興奮的將一樣東西遞到趙平麵前,有些神秘的的說:“猜猜,這是什麼?”趙平小心翼翼的接過來,他覺得這樣東西應該挺貴的,他來回看了幾遍,有些不確定的說:“是MP5嗎?”他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把屏幕給按亮了,這倒把他給嚇了一跳。刁小蠻一臉得意的搖了搖頭,“不是,再猜?”這東西隻有一個大屏幕和一個鍵,趙平又想了一會兒,又用手撓了撓頭,實在想不出,便遞還給刁小蠻,“想不出來,你快告訴我吧。”他有些好奇。“這是手機!”刁小蠻一字一頓的說。“手機?你別騙我,這連鍵盤都沒有,怎麼可能是手機!”趙平不信。“不信?”刁小蠻說著便撥通了趙平家的電話。趙平聽到電話響了,便跑過去接。“這下信了吧!”電話裏傳來刁小蠻的聲音。一抬頭,刁小蠻眉開眼笑。“你在哪買的?”趙平好奇的問道。“這是我叔叔從美國帶回來的,是我的新年禮物。”“你叔叔回來了?”趙平聽刁小蠻說過,她有個叔叔在美國,不過他沒有見過。“嗯。我叔叔想讓我們一家都搬去美國,他說他開了一個公司,想讓我爸去幫他,正好我也可以在那裏上學。“她說的時候突然變得認真起來。“那你要去嗎?”趙平有些嫉妒的問,有一個這樣的叔叔真好。“我還沒想好。”刁小蠻不由得糾結起來,“算了,不說這個了,這個手機有好多好玩的。”說著便打開手機教趙平怎麼玩。正玩得高興地時候,刁小蠻突然問道:“柱子,你想不想要?”“什麼?”趙平抬頭疑惑的看著她。“我說,你想不想要這個手機。”她說的時候,嘴角一個小小的詭異的笑一閃而過。趙平恰巧看到,他心想,“又想整我,沒門!”隨即語氣堅決的說道:“傻子才想要呢!”說著把手機還給了刁小蠻。誰知刁小蠻從口袋裏又拿出一部,一臉失望的說:“我叔叔給我家帶了四部,多出來的一部本來想送給你,沒想到你不要。”刁小蠻把手機在趙平麵前晃來晃去,我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趙平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手機,“要吧,太跌麵子,不要,又太可惜。”這兩個選擇在他腦海裏打的你死我活。他愣在那裏,半天沒說話。最後,刁小蠻忍不住笑了,“給你了,傻子!“說著把手機塞到他手裏。趙平如獲至寶,差點又蹦又跳。至於刁小蠻說什麼,已經無所謂了,得了便宜,自然要乖些。“這手機是什麼牌子?”趙平近於諂媚的問。“蘋果。”刁小蠻指著手機背麵的被咬了一口的蘋果標誌說,“走吧。”她幾乎是命令的口氣。“去哪?”“當然是去辦手機卡啊,要不然要手機幹嘛?”趙平屁顛屁顛的跟著去了。

開學了。

氣溫總是高高的,有時甚至讓人想起夏天。草地泛青了,枝條在風中不在生硬,柔軟了些,仿佛從冬天解凍了一般,而風,也溫柔了許多,似水,如月光。而這些,足以讓人昏了頭,使人迫不及待的拋開冬天的一切,投入春天的懷抱。而隨之而來的感冒則無情的告誡人們:莫張狂,冬天猶在。

陽光明媚的日子裏,草地綠了,樹枝發芽了,有些花開了。仿佛突然出現在人眼前,讓人應接不暇,喜出望外。昨天晚上還一切依舊,今天睜開眼,便看到了整個春天。似乎空氣也新鮮了,人也鮮豔了。而‘春暖花開’,這句來自海子的詩,卻不能用在這裏。他許了一世美好,卻唯獨漏了自己,那不屬於他的春天,是他的悲傷和絕望。慶幸的是,春天屬於我們。那句詩,不屬於春天。

新學期在陽光裏生長,一如往常,卻又有些不一樣。那時幾乎所有人都有這樣一個想法:若有喜歡的人,就趕緊去表白,莫錯過了這最後的機會。而他們這樣想的理由卻隻是‘快要高三了’。真是奇怪,仿佛高三就是生離死別,所以要珍惜這最後的時光,來一次最後的瘋狂,傾其所有,遺憾莫留。到了高三,就要看破紅塵,從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趙平他們班也是如此。有一對更大膽,直接公開在一起了。他們每天手拉手,一起走,這對那些蠢蠢欲動的同學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刺激。趙平也有此想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曾不止一次下定決心要去表白,然後激動地一整晚睡不著,到了第二天,卻又退縮了。

有一天課間,刁小蠻和趙平總結著班裏的‘革命成果’。刁小蠻一口氣兒說出好幾對,除了公開的那一對,其他趙平都不知道。“怎麼有這麼多,我怎麼不知道?”趙平有些驚奇的問。“你除了做題,還知道什麼?”刁小蠻嘲笑他。趙平嗬嗬笑笑,然後湊近了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首先,是他們看對方的眼神,當對方在的時候,他們的眼睛裏便沒了整個世界。”刁小蠻繪聲繪色的描述著。而趙平卻聽得一臉迷茫,他想不出那是一種什麼眼神。刁小蠻看他不懂,便小聲補充到:“就是你看安靜時的那種眼神。”趙平瞬間懂了,然後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周圍,最後停留在安靜的背影上。“嘿,嘿!”刁小蠻在趙平眼前晃了晃手,把他給拉了回來,她接著說道,“還有他們總是同時不見,然後一前一後的回來。”她剛說完,就見看到有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回來。刁小蠻和趙平相視一笑。正在這時,一個小胖子領著幾個人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大束玫瑰花,看架勢是要表白。那個小胖子趙平他們是知道的,他是學校董事長的兒子,這學期剛轉過來,聽說以前是在美國那邊上學。整個人牛哄哄的,誰都不放在眼裏,恨不得走路都橫著,口頭禪就是‘我爸是董事長’。本來個子就不高,還胖的不成樣,臉上的肉都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走起路來還一抖一抖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徑直走到安靜座位旁,把花遞到她麵前,說:“安靜,做我女朋友吧。”霎時間,無數銳利的目光射向他,趙平的心也一下提了起來。安靜已經猜到是自己,但當他靠過來的時候,她還是被嚇到了。她本能的向後靠了一下,然後慌張的站起來,四下看了一下,門口和窗邊趴滿了人,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最後,她的目光落在王子峰的座位上,它是空的。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說的時候,心砰砰的亂跳,仿佛在表白一樣。心砰砰跳的還有趙平,“那個人會不會是自己呢?”他興奮的想,“怎麼可能是自己呢?”他又馬上否定了,“可萬一呢,她又沒說是誰?”他安慰自己。有些時候,有些希望,就像一棵稻草,想抓住的人,便什麼都顧不得了,仿佛那就是所有。

表白被拒,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尷尬的事,此時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有風度的離場。那個小胖子很明顯不懂。也許平時飛揚跋扈慣了,他竟然還帶著些生氣。他將那束花擲在地上,狠狠的看了安靜一眼,然後轉身走了。安靜又被嚇到了。刁小蠻趕緊過去,摟住安靜的肩膀,關心的問道:“靜,你沒事吧?”安靜看著她,眼睛裏閃過一絲陌生。“我沒事。”她答道。這時,王子峰回來了,聽說了此事,也過來安慰安靜。安靜顯得很高興。以後的幾個星期,他們三個就當起了護花使者。那個小胖子那麼沒品,誰知道他會在放學的時候幹些什麼呢?

有人說‘暴風雨前的平靜是最可怕的’,其實,不知道這平靜意味著什麼,才是最可怕的。學生那點小伎倆,老師看的真真的,畢竟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作什麼妖他能不知道。學校的‘嚴打’很快開始了。‘槍打出頭鳥’,亙古不變。趙平他們班那明目張膽在一起的一對被叫到教務處談話,然後請家長,寫保證書,最後其中一人還被調到別的班級。此後,他們好像變了一個人,遇到對方也仿佛隻是路人。他們的慘狀使許多人望而卻步。這股‘表白之風’被壓了下去。但總有一些人會不顧一切。青春,會使人瘋狂。

一天下午,學校裏突然來了一輛警車,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一些小道消息也在同學之間傳開了。班裏的‘大喇叭’滔滔不絕的說著,引來一堆人圍著聽。大體內容是:昨天晚上,高一的兩個女生,上完網吧回家的時候,被人迷暈並遭**,其中一個跳樓死了,另一個傻了。真假還未確定,他們已經開始為那兩個女孩的遭遇感到惋惜,並不止一次的詛咒那個罪犯不得好死。除此之外,他們做的最多的應該是把此事說給別人聽,如同在說一件新鮮事。再慘不忍睹的遭遇,最終也隻變成他人口中的談資。上課的時候,班主任一臉凝重的確認了這件事,並對全班進行了安全教育,尤其強調女生。不少女生不禁擔心起來,反觀一些男生,他們倒顯得滿不在乎。下課的時候,班主任再次強調了一遍:女生放學結伴而行,晚上無事不要亂跑。王子峰再次成了安靜的護花使者。刁小蠻本來也沒放在心上,況且身後還永遠跟著一個‘傻大個’。但沒過多久,所有人都淡忘了此事,一切依舊。

五月份的一天,班主任突然把還在上課的刁小蠻和王子峰叫了出去。所有人都猜到是什麼事,畢竟早上學校領導熱情的迎接幾個老外進學校。現在老師叫他們兩個,就意味著他們有可能直接上美國名校,真是令人羨慕嫉妒恨。過了好久,他們才回來。一下課,他們便被同學圍了起來,問他們是怎麼麵試的,難不難?刁小蠻很興奮,卻又簡單的回答說:“其實很簡單,他們先讓我們做一些性格測試,然後問了幾個問題,比如美國的曆史,一些關於美國的電影,還有對美國的印像等等。”“怎麼簡單?我也會啊!”趙平酸溜溜的說,“怎麼好事全被她趕上了”,他心裏想,然後開始自顧自的回答那些問題。“用英語回答。”刁小蠻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頓時塞得趙平啞口無言。快放學的時候,班主任一臉喜色的跑過來告訴刁小蠻:“那幾個麵試官很喜歡你,不過他們得在回國後作出決定。他們這麼說,基本上就錄取你了。”他似乎比刁小蠻還要高興。王子峰有些失落,趙平也悶悶不樂。王子峰是因為沒被錄上,而趙平隻是單純的嫉妒。

似乎是平凡的一天。陽光暖暖的,風微微的,天高高的,雲懶懶的,樹葉嫩嫩的。鈴聲依舊有規律的響起。下午的第一節課,自然是昏昏的。趙平突然覺得有些頭暈,他拍了拍頭,“難道是昨天的熬夜緣故?”他心想。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一聲:“地震了!”班裏瞬間炸了鍋。趙平反應過來,抓起刁小蠻的胳膊便往外跑。樓道裏擠滿了人。此時,趙平沒有一絲恐懼,隻是想著趕快離開這裏。他們跑到教學樓前的廣場上,仿佛劫後餘生般興奮,校園裏亂哄哄的。這時,有一個人才走出教室,慢悠悠的在樓道裏走,所有人都看著他,有人對他喊:“快下來,地震了!”他置若罔聞。“他是不是傻?”有人指著他說。

刁小蠻環視一周,看到了王子峰和安靜,便和趙平一起跑了過去。“你們沒事吧?”刁小蠻關心的問,並走到安靜旁邊,她看起來驚魂未定。“沒事!”他高興的說,“咦,你的袖子怎麼破了?”他注意到刁小蠻的袖子開線了。刁小蠻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胳膊,然後有些生氣的說:“還不都是柱子。”然後指著趙平說,“你說你跑的時候扯我的袖子幹啥?”說著便又動起手來,邊打邊說:’你賠,你賠!”趙平一邊舉手招架,一邊抱歉的說:“隻是開線了,縫一下就行了嗎。”王子峰在一旁尷尬的笑著。鬧夠了,刁小蠻又問:“你知不知道班裏那一嗓子是誰喊的?”王子峰一臉得意,然後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你怎麼想到是地震的,我當時隻覺得頭暈,還以為自己病了呢?”刁小蠻追問道。“我也覺得頭暈,隻是我一抬頭,發現吊燈在來回晃。”王子峰用手比劃著。“真是救命恩人啊!”刁小蠻誇張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