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手舉明亮蠟燭,身形佝僂,前行步伐略顯蹣跚,滿頭花白發,但在火苗照射下的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卻依舊矍鑠有神。
顧思卿呼吸一緊,竟然是前任大理寺卿溫禮溫大人!
她中午和祁熠琛吃飯時從他口中得知,溫禮當年接手了華家一案,但是這案子結束後他就辭官說要告老還鄉,皇上雖然準了他的辭官,但由於大理寺卿並不是人人都能擔任,便硬留他先培養人才再讓他離開。
這一留就是三年,三年來他甚少出現在世人麵前,溫禮“包青天”的名號也漸漸被人淡忘,但今天如此晚,他獨身一人來此實屬怪異。
溫禮輕車熟路來到三年前的卷宗書架旁,與他幾步之遙的黑暗中,正是屏息觀察的顧思卿。
他顫顫巍巍從懷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卷宗,右手輕撫,像撫慰一名烈士,沉重又悲哀。
良久後,他將卷宗塞進空白地,老人佝僂的身形漸漸矮下去,竟是跪在了卷宗下方!
顧思卿這才發現溫禮已滿臉都是淚,強行壓製著情緒令他雙肩微微顫抖。
“錯了,老夫錯了啊。”
溫禮對著卷宗方向一磕頭,“老夫斷案幾十載,從未出過冤案錯案,竟是在如此重大案件上被小人蒙蔽了雙眼,害你華家滿門忠烈不得安生,老夫......老夫心有愧啊!”
顧思卿捏拳,想要出去質問,最終還是強行忍住。
溫禮二磕頭,“老夫對不起皇後娘娘,老夫信了一生的證據,卻沒想到最後就是敗在證據上,老夫所犯罪惡已經死不足惜,但如今老夫在宮中沒有說話權力,甚至還有人監視老夫一舉一動,無法將發現的一切公布於眾,今日勉強擺脫小人的監視,隻得將所發現的一切記錄與這卷宗歸還大理寺,希望終有一天,華家的冤屈能被洗淨,老夫......也能死的瞑目!”
溫禮三磕頭,這一次他什麼話都沒說,目光直直注視這那密封的卷宗,最後拾起地上的蠟燭起身。
他離開時背影比來時更佝僂,但是步伐卻更加堅定。
等鐵門再次合上,顧思卿從黑暗中現身,燃起之前熄滅的火折子,立馬抽出方才溫禮塞進去的卷宗,果不其然,記錄的是華家一案發生的前因後果!
找到一處書桌,來不及翻看,她立馬尋來紙筆將這份卷宗一字不漏的抄錄下來,曾經那些熟悉的名字再次被她寫下,發現的事跡再度在她筆下呈現,顧思卿的心就好似被人用鈍刀一下一下割一點,最後血肉淋漓的苟活著。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她才將這份厚厚的卷宗抄錄完畢,也才發現她在軟禁期間那名丫鬟所說的話都是假的!
根本就沒有人派丫鬟過去照顧她,她是被下令在宅院裏自生自滅,所以那名丫鬟到底是誰派來的?
她在被軟禁的第二天,聖上就下旨誅九族,根本不是丫鬟所說的三天後午時斬首,虧的她以為還有一線生機於是喚來華家軍救命,原來她是鑽進了人家的圈套,背後那人等的就是她喚出華家軍好將之盡數殲滅!
顧思卿深吸一口氣,腦海浮現出同他們一起訓練時的時光,奔高山與鷹競賽,下深海同萬魚相擁,那喝酒劃拳的無憂時光,終究是破碎成千萬片利刃,割的她滿身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