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宅。
潑墨軒裏,屋內開著橘黃色的暖燈。
優雅的女人正欣賞著掛在牆上的一幅幅名畫。
大部分畫的都是山水。
每一幅,都是讓人夢寐以求的真跡。
溫意如正看的入神,拐杖落地的聲音便從屏風後麵傳了過來,將溫意如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她轉過身,就見穿著一身中山裝的賀天,從裏麵走了出來。
眸色微閃,溫意如微笑著跟賀天打招呼:“多年未見,天,我快認不出你來了。”
熟稔的語氣,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賀天嗯了聲,走到一旁的太師椅坐下。
他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
淡漠的態度,很是疏離。
溫意如也不在意,走過去便在他身旁坐下,勾著唇輕笑:“不給我也倒一杯麼?”
賀天滿是皺褶的手頓了頓,又提起剛放下的茶壺,給溫意如倒了一杯。
茶是剛泡好的,還冒著嫋嫋白煙。
用的茶葉,是今年剛摘下的毛峰,苦中帶甘。
溫意如呷了一口,沒立刻把茶杯放下,而是握在掌心裏,肌膚被燙的有些疼,溫意如卻沒表現出來,宛若沒事人一般,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感慨道:“口感這般好的茶,我倒是許多年沒喝過了。”
賀天不著痕跡的蹙了下眉,不答反說:“你該收手了。”
冷不丁冒出來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但溫意如卻是聽懂了。
“我可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如何收手?”她有些無奈的反問賀天。
輕眯著的眼眸帶著分戲謔:“你別把我想的太壞,崢兒也是我的孩子。他雖不肯再與我親近,但我到底是他的母親,不至於傷害他。”
賀天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你我都是虧欠崢兒太多。這些年了,他身邊好不容易才有個稱心的人,你別再給他添亂。崢兒他都要三十的人了,難不成,你想讓他當個孤家寡人嗎?”
平緩的語調,沒有任何的起伏,也聽不出喜怒。
溫意如卻沒有忽略掉,他握著杯子的力度。
“我聽說,這個女人,是你給崢兒選的。”溫意如收斂了笑意,保養得體的漂亮麵孔,優雅貴氣渾然天成。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賀天,語氣冷漠:“為什麼是她?”
賀天抬了抬眼皮:“順眼。”
冷淡的聲音,像是隨口一答的敷衍。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溫意如的錯覺,竟是在賀天的臉上看到一絲自嘲。
隻是消逝的太快,還沒來得及讓她看清楚。
更像是她臆想出來的錯覺。
片刻後,賀天道:“小瑤這個兒媳,我認定了。這裏不是屬於你的地方,你還是早些回去。明天雲崢就從法國回來了,他若見到你,得不高興。”
頓了頓,他自嘲一句:“我是老了,但還沒死。賀家的兒媳,誰合適,誰不合適,我心裏有數,還容不得旁人指點。”
說完,賀天起身杵著拐杖,便往內廂裏進去。
從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溫意如一回。
其實上次程雨瑤猜錯了。
今天之前,賀天其實並沒有跟溫意如見過。
雖然溫意如上門了兩三回,但每次都被曹清攔在了門外。
目的,皆是由曹清轉告給賀天。
但有一點。
無論是賀雲崢還是賀天,都由不得溫意如放肆。
賀家的兒媳如何,還容不得外人來指指點點。
賀天冷漠果決的態度,讓溫意如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賀天漸漸消失在眼前的背影,握著茶杯的手指泛白,泛著冷意的眼眸,皆是怒意和難堪。
——
法國的氣候跟海城不分伯仲。
已經十二月,早已經下起了大雪。
程雨瑤剛坐完月子,怕冷,這兩天都呆在莊園裏跟賀雲崢膩歪。
這晚,一直到淩晨一點程雨瑤都沒睡著。
念念被陳慧抱過去照顧了,隻有夫妻二人。
臥室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僅有的光線是從沒有拉緊的落地窗折射進來的月色星光。
想到明天賀雲崢就要回海城了,剩她跟念念呆在這裏。
輕歎了口氣,程雨瑤坐了起身,光著腳走到了落地窗跟前。
剛停沒多久的雪,這會又開始下了起來。
她住的臥室,在三樓。
從窗口裏看下去,雪蓋在樹木屋頂上,花園裏還開著路燈,盯著看了一會,程雨瑤的視線都跟著模糊了起來。
忽然間一雙大手從後麵抱住她,“怎麼不睡?”
程雨瑤放鬆了剛剛緊繃的身體,腦袋往後靠在他健碩寬厚的胸膛上。
雙手被男人給包裹著,握在掌心裏。
低垂著長睫,程雨瑤悶悶地說:“我睡不著。”
男人眉宇輕蹙:“有心事?”
溫潤磁性的聲線,滿是對自己的關心和緊張。
程雨瑤歪著脖子靠著他,抿著粉唇,明明有很多想說的。
但腦袋在這一刻,卻突然間空了。
竟是有些無言。
“嗯?”男人挑了一眉,從薄唇裏溢出來的字音性感磁性。
背對著男人,她看不到他的臉,也能想象出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