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1 / 3)

寧宇坐在自己對麵沉默的時候,阿崇在想佛。

師父講過,我等修行,修的不是功德,而是慈悲心。我等念經,念的不是佛學故事,念的是六根清淨。我等合掌俯首,不是附小做低,而是敬畏生靈。而信佛,不是信神靈本身,信的是因果和報應。

阿崇其餘不信,唯獨信那句因果和報應。他知道三姐說得對,走江湖,最忌動真情,況且他本就是個不太幹淨的人,手上雖然沒有人命,但到底也是髒兮兮的,洗不幹淨。

事有因果,人有報應,阿崇信這句話。所以這個出現在他生命節點裏的寧宇,其實應該說是一個**煩。

這注定是一個沒法平靜的夜晚。

寧宇一直心神不定,情緒低落。他在想,這會不會是自己能來阿崇家的最後一晚。他甚至已經在想,如果阿崇因為三姐這事兒拒絕自己……他就再也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留下了。別的都無所謂,可如果要讓阿崇被三姐那樣對待,寧宇隻會覺得難過。

他發著呆,聽到阿崇突然對自己道:“三姐是不是嚇到你了?”

寧宇還沒想好怎麼答,阿崇又道,“別太在意,她就這樣的。”

寧宇皺眉,語氣不悅:“雖然這樣說……但你媽媽太凶了吧,你還有傷,這樣怎麼行?”

“她不是我媽。”阿崇說完,又思索了下,換了個說法,“半個媽吧。我跟她……就這樣的,我習慣了,你別放心上,別有陰影。她不是因為你是男的生氣,換誰她都要來這麼一出。”

半個媽?這……可隨即這個習慣了讓寧宇一下子敏感起來,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以前……是不是經常那樣打你?”

阿崇心想我真是找錯話題,說這個幹嘛。結果那邊寧宇一下子激動起來,沒等阿崇說話又問了一句:“以前也打嗎?”

阿崇立刻搖頭:“沒有。”

“可是——”

“我跟她……很複雜,她也可憐,不怪她。”阿崇直接打斷他,“這個不提了,好嗎?”

寧宇靜靜看了阿崇一會兒,才慢慢點頭。

阿崇單手把桌上之前三姐帶來的披薩盒打開了,說:“嚐嚐,她做的,味道應該不錯。”

披薩確實好吃,帶著餘溫,甜度適中,香軟可口,但寧宇隻吃了一塊就沒了胃口,他現在還很難平靜下來,隻能一直喝酒,試圖把心底的躁動壓下去。

阿崇窩在椅子上,突然指了下櫃子下麵一個箱子,對寧宇道:“太靜了,去抽一張CD出來放吧。”

寧宇應了,走過去,翻了翻,發現這一小箱全是王菲的專輯。他挑挑揀揀,最後還是拿了最上麵的幾張,有點舊了,似乎是阿崇聽過的。

他問阿崇:“你買的?”

阿崇搖頭,“以前認識過一個廣東人,他寄給我的。”

寧宇動作頓了頓,才按下播放鍵。

歌開始放,他們碰了一下杯,沉默地在歌聲裏飲酒,吞下各自的心事。

放了好幾首,誰都沒有開口。

酒讓身體慢慢熱了些,等寧宇鎮定了些,他開始試著去聽歌詞。不知怎麼,這個氛圍下,寧宇開始覺得有些疲憊,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氣悶。

王菲在唱歌。歌詞也聽不太清,寧宇覺得煩,切了下一首。他其實不想聽歌,但不聽的話……又太靜了。

寧宇低聲說:“我在想,或許我也應該送你點什麼。但我沒什麼特別的愛好,我喜歡的,你應該都不會喜歡。”

喝過酒,阿崇的目光變得有些冷淡模糊。寧宇看不太清阿崇眼裏的情緒,看不清,所以低落。

阿崇說:“我以為你要問我和這個送我專輯的人的過去。”

寧宇頓了下,才道:“你想說嗎。”

其實也是不敢問。

“可以告訴你啊,也沒什麼。”阿崇語氣很無所謂,“他失戀過來度假,找我做私導,就認識了。他是個攝影師,人很有意思,喜歡王菲和阪本龍一。他回國以後送我一箱專輯,算是一種默契吧,收到東西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算結束了。”

寧宇氣悶,又喝了一大口酒。喝完他想,這酒難喝死了,酸。

阿崇被寧宇的表情逗笑了,“問啊,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還有很多這種故事。”

寧宇捏著杯子,半晌才低聲說:“……我也隻是你睡過的,一個不起眼的人而已,是吧。”

“還好吧,我也沒有睡過很多很多人吧,仔細算來也沒多少,我有點挑。”阿崇說,“而且交往不一定要睡覺吧。有的人喜歡性,有的人不喜歡,就像那個廣東人,我們就沒睡過。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寧宇又喝了一口酒。

他分了神,這次聽到王菲唱:你一念之差,我動情一場,多少空想。

寧宇把杯子放下,才說:“我知道,你很好,有很多人喜歡。”

阿崇哦了聲,問:“你說說,我哪裏好?”

酒會生出勇氣,也容易令人喪氣,寧宇的思緒開始零散。

“哪裏好……”寧宇低頭笑了下,“這種話題我好像不太擅長,人家可以講得很煽情動人,我可能會講得有點好笑。”

阿崇很有耐心地看著他:“沒關係,但你要講慢一點,你今晚講中文太快了,我有點聽不清。”

寧宇吐了口氣,點頭。

“就……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很想學文科,但我爸讓我學理,那時候我不敢說不,就一直學。我比較慢熱,學了這麼久,也不太清楚到底喜不喜歡自己學的東西。”

寧宇說得很慢,“但我有一次,被我的科目觸動過,就是……我們有一門課是學編程的,課本的第一頁,就教我們用編程寫“Hello?World”。我覺得這個很戳我,那一刻我像是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阿崇點頭,問:“這是講你自己,這跟我好不好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