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永不食言
“不，我要說。”她仰起頭，拚命的把快要落下的淚水硬生生收回去，“我……”
“成親吧。”夜幕再次打斷她的話，“我們成親吧。”
聽到這句話，沁心沒有愣住，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忽然的明朗了，卻下一秒覺得好像並不是那麼明朗。她好想好想問問自己，這麼久了，久得仿佛過了一生，很漫長很漫長的一輩子。可是，都做了什麼呢？為什麼不給一個機會，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別人一個機會。明明是那麼那麼的想要這個機會。
“夜幕，我們成親。”她要這個機會，“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做你妻子，不勉強，隻努力。”
“好。”
不勉強了，不管是對於什麼。
沁心坦言一句：“我想去飛雪崖看看，最後一次。”
“好。”
“我一個人去。”
“嗯。”
“回來後咱們就成親。”
“嗯。”
次日，沁心便獨自一人騎著馬奔馳著，前往飛雪崖。這一路上，她沒有想那麼多，心裏也不再糾結。這一次，她是願意放下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走在熟悉的路上，隻有舒暢的坦然。這裏，是隻屬於她和他的。她至今都還清晰的記得裴伊跳下懸崖的地方，此時此刻她就站在那個位置，俯視著深不可測的崖底。
從這裏掉下去，會很疼吧，而且還在那個分外寒冷的冬天。
七年的歲月，非常漫長了。竹屋也已不複當年，看上去是那麼的殘破不堪。她走進屋子，裏麵布滿了蜘蛛網還有厚厚的灰塵，可是這般景象是那麼親切，親切的以為過去發生的一切隻是昨天。
沁心伸出顫抖的手觸碰那些被灰塵覆蓋的家具，霎那淚流滿麵。最終，她還是落淚了。回憶就像山洪一樣，把她衝的窒息。
“心兒。”
忽然，不知道哪兒傳來似熟悉似陌生的聲音。她下意識會轉過身來，四處張望。她那被淚水侵占了的眼睛眯著，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個身穿幽紫色的長袍的男子。她立馬拭去淚水，睜開眼睛。可在眸子明亮的那時，眼前什麼都沒有了，仍然還是那滿屋子的蜘蛛網和灰塵。
那時候的悵然，沁心不知道用什麼來描述。她就那樣渾渾噩噩的走出了竹屋，沿著唯一一條小道走下懸崖，回到了夜幕的身邊。
當時她笑著下了馬，站在他的麵前，隻說了一句話：“我回來了。”
然後，很快就舉行了最簡單的小婚禮，由楊鳳證婚。
夜幕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一點兒也不放鬆。
沁心覺得很溫暖，卻忽然又一滴冰涼落在手上。
“你……哭了？”
他一下子擁抱住她，“我隻哭過三次，第一次是因為你，第二次是因為你，第三次是因為你。”
沁心就這樣仍由他抱著，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才說：“我保證，絕對不會有第四次。”
“如果有呢，怎麼辦？”
“我沁心，要給你夜幕幸福。”這是一個承諾，永不食言的承諾。這一年，她二十九歲，他三十一歲。
那時候，她也害怕自己會沒有做到。可到了生命盡頭的那一天，兩人都滿頭白發，手腳走路都顫抖的時候，夜幕知道，她做到了。
後來又過了很多年，在一個小鎮上出現了一對父子，年輕一些的穿著幽紫的布衣站在小攤子旁，動作利索地收拾著客人的碗筷。
“爹，您別動，讓我來收拾，客人來了您去坐在那兒著下個麵條什麼的就好。”
年邁的老人哽咽地歎了口氣，凝視著那個勤快的男子，“阿伊，這樣好嗎？”
好嗎？
嚴格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年，有一個年輕男子站在自己簡陋的家門前。可是曾經，裴伊是那麼反感他這個親生父親。那時候，他有說不出的感覺。
“挺好的，您坐著就好了。”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就不是這些。”
裴伊沒有停下，繼續的收著碗筷，用著分外認真的語氣道：“就這樣挺好的。”
在他選擇飛翔的時候，就決定了要遺忘過去。既然從這麼高的崖頂落下也沒有死去，還讓他回到了這裏，就夠了。這樣活著，真的就夠了。
“老板，來碗牛肉麵，不要放香菜。”
“好，稍等。”他偏頭看向嚴格，再次敘述一遍，“一碗牛肉麵，不要香菜。”
這樣就好了。
傍晚，裴伊回到目前住的簡陋屋子，站在小院子裏看著天空漸漸消逝的光芒。
他很好，他們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