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看著她,並沒有立刻阻止她的行為,因為她身旁站著開鎖公司的人,對於這麼普通的一把鎖,應該完全不在話下。她流著淚,用一種最極端的方式處理這件事,我想也是下了決心,想走出自己心中的禁錮吧!這樣想來,對她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有時候,淚水不僅與傷感、悲痛有關,也和喜樂有關。怒極反笑,喜極而泣,人在巨大的驚喜或者幸福之前,一時難以找到最好的表達情感的方式,而淚水往往先之一步淋漓而出。笑中有淚,性情率真,諸多感慨、複雜情感一時之間是難以道盡的,大概就全部凝聚在這奪眶而出的液體之中了……
當安沐打開了大門,我便快速的下了樓梯,就她而言,衝破這第一層禁錮,事實上已經達到目的了。
我走到安沐身旁,以一種恭喜的口吻道:“想清楚了?”
安沐帶著情緒打量著開鎖公司的人,抱怨道:“非要房產證,房產證我都鎖在屋子裏了,怎麼給?與其那麼麻煩,不如來點痛快的,就這幾把鎖,剪掉了換新鎖,也安全一些!”
開鎖公司一個師傅尷尬道:“我們也是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姑娘你那我們的鋼筋鉗已經是違背條例了!”
“無所謂了!”
“如果這樣能讓你放下過去,倒也是一件好事。”
安沐下意識的緊咬嘴唇,表情很是複雜,明顯因為我的這番話陷入到了掙紮中,足足一分鍾後才說道:“你以為一些經曆說忘記就能忘記?即便真的能忘記,那代價也太大了。”
“那你就繼續剪開所有的鎖,直到你解開心結為止。”
安沐充滿震驚的看著我,估計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個要求……
我催促道:“抓緊時間啊!”
安沐看我的臉上不再有開玩笑的神色,便很讚同,真摯的對我說道:“我試試看!”
……
打開了所有的門鎖,安沐出示了房產證明給開鎖公司的人員,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使得他們一陣感慨道:“有時候換個方式解決問題會省掉很多麻煩,假如非要見到證明再開鎖,這可能也是一個僵局了。”
在將門上都換上新鎖以後,安沐給眾人都泡了一杯茶,以表感謝。
期間,她忽然問我道:“剛剛我看你在房頂上站了許久,是不是上麵的風景很好?”
我沒有急著回答她,笑了笑道:“這個還得你自己看,別人說了沒用!”
安沐笑著抿了一口茶水,表示待會要試試。
……
屋頂的風依舊很大,安沐臨風站著,看向遠處。
遠處的馬路曲曲折折伸向遠方,安沐第一次也是沿著她走過來的。它不算寬,瀝青的顏色很深,由於車輛少經過的緣故,斑馬線和車行道十分清晰,也許長時間生活在蘭州的人會覺得不習慣,因為路麵沒有了市區那種被車壓出來的裂紋,少了那此起彼伏的路坑。我曾經無數次在這黃昏驟雨的傍晚,一個人坐在這,看著遠處,體味一個人長久的孤獨……
剛剛還是蔚藍的天空,驟然已泛起紅暈,一條半圓形淺紅色的光線橫穿天際,儼然立在那裏,邊緣有絲若有若無的黃色線,將它襯得完美無瑕。按照經驗來說,我猜想,今晚可能有雨。
“頭頂上是天空,是不是覺得很自在?”
安沐點了點頭,繼而轉身站在護欄之前,眺望著這座看不到邊際的城市,我站在她的身邊,於是那條孤獨延伸向遠方的道路,便映襯出了我們此時的孤獨。
安沐沒有什麼情緒,她甚至沒有看著我,隻是望著遠處那座並沒有植被而略顯孤寂的山說道:“是不是一個人在這裏看風景,便比這孤獨的風景還要孤獨?”
我即便不知道安沐出於何種緣由說出這番話,但我能真真實實的體味到她心中的情緒,便也帶著感慨說道:“既然生活給我們埋下一顆苦心的種子,那我們就努力讓心開出一朵甜心的花吧,就像在孤獨的海中看到光束一樣,把眼淚凝結成晶瑩的珍珠,然後,像這一季花園裏白色花一樣,昂起頭,露出最幸福的樣子,對誰都要微笑,而且發自內心……”
安沐忽然很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聲音很輕,卻又充滿了厚重的壓抑:“錢辰,我很想做你口中的那個人,但是生活它如沙塵一樣滄桑的掩埋著我,以至於我漸漸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我看到了安沐眼中隱隱含著的淚水,這是我們數次交談中,她第一次帶著淚水看著我,我心中的柔軟就這麼被她的淚水所刺透,想張開了雙臂緊緊抱住她,但又忍住了說道:“你將所有的心事都放入那片柔軟的‘星辰之海’中,便會快樂些,所有的苦難都會開出美麗的花朵!”
安沐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站著,任風吹拂她的發絲……
也許是站的久了,安沐腳部明顯感到不適,我提醒道:“傷口還沒長好,別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