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沐寸步不讓,完全忘了自己上次感冒,也吵鬧著不去醫院,嚴肅說道:“不行,生了病就得打針吃藥,就得看醫生!”
我還在垂死掙紮道:“我們去姑媽家,門都還沒摸,就來醫院了?”
安沐繼續不為所動,將我帶到了門診室,經過醫生的檢查,確定我隻是普通的感冒,加上坐車奔波導致嘔吐無力,打個吊瓶就能解決問題,可是問題來了,我是極不情願打吊瓶的,也依仗著自己身體素質好,打算吃幾顆藥就蒙混過關。
“姑媽的指示,沒得商量!”安沐語氣如下達命令,毫無商量餘地。
醫生好似從安沐身上得到了信號似的,刷刷給我開了藥方,示意去前台取藥,安沐身姿矯健,拿過藥方,片刻便料理好一切,然後帶著一個端著不鏽鋼盤子的護士走到我身旁。
為了讓我舒適一些,安沐特意挑選了一個靠近窗戶的地方,護士讓我調整好舒適的姿勢,替我打上了吊瓶,於是我便半躺在藤椅之上,開始漫長的掛水過程……
閉目養神片刻後睜開眼睛,我才發現先前還一直在身邊軟硬兼施的安沐,此時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心裏不由得有些抱怨,怎麼說自己也是病人,難不成和姑媽一樣,把自己丟進醫院就算完成任務了?
剛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我在心中又立馬否定掉了,向她做事這麼嚴謹的女人,怎麼可能馬大哈的丟掉自己身上的責任呢,一定去衛生間了,或者是去附近的商店給我買零食去了,一定是這樣的。
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安沐依舊沒有出現,我開始有些失望的盯著頭頂的吊瓶看,帶著對她的“失望”,片刻帶著疲倦睡過去。
……
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到外麵一陣吵鬧,不禁有些煩躁的抬頭看了看窗外,卻發現安沐帶著孩子,盤腿坐在一處樹蔭下,手上抓著一大把花束,和孩子們編織著花環。
可能是由於身體極度疲倦,我好似出現了幻象:眼中看到的安沐穿著一襲白裙,長發垂肩,頭上帶著滿天星碎花,光著腳向遠處奔跑,那回頭張望時被風揚起的頭發,仿佛定格了所有的時光……
我在安沐哼唱的歌曲聲中,漸漸有些清醒過來,然後打起精神,生怕再昏睡過去,錯過窗外這樣的景致。
孩子們坐了一會兒便四處跑開了,她倒是很有組織能力,很快便將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號召起來,圍坐在她的身旁,然後挨個分享著自己會唱的兒歌,我倒是很期待著安沐能夠完完整整唱一首兒歌,可她並未如我所願,而是聲情並茂的朗誦起一首顧城的詩歌:“我多麼希望,有一個門口/早晨,陽光照在草上/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扇/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有門,不用開開/是我們的,就十分美好/早晨,黑夜還須流浪/我們把六弦琴給他/我們不走了,我們需要/土地,需要永不毀滅的土地/我們要乘著它/度過一生/土地是粗糙的,有時狹隘/然而,它有曆史/有一份天空,一份月亮/一份露水和早晨/我們愛土地/我們站著,用木鞋挖著/泥土,門也曬熱了/我們輕輕靠著/十分美好/牆後的草/不會再長大了/它隻用指尖,觸了觸陽光。”
簡單易懂的詞語,被安沐用幹淨的聲音背誦,所有的意境好似被她的聲音勾勒出來,我仿佛覺得自己置身在詩歌裏的門前,看著顧城用輕盈的筆尖寫下這首詩。
從讀中學開始,我便一直喜歡這首詩,有人這樣評價道:一個詩人,用靈魂去感知,輕輕地抹去了遙遠未來的光環,隻是在心和景交接的一刹那,向我們展現了全部的美好。
……
片刻之後,安沐帶過來一群熊孩子,圍在了我的身旁,將編織好的花環盡數扣在我身上,瞬間將我一個都市青年打扮成夏威夷風情的沙灘男。
我不為所動,自己的無趣很快讓孩子們失去興致,轉而圍到一個剛抽完血哇哇大哭的孩子身上,她媽媽安慰他:“不要哭了,像蚊子叮一下,很快就好了。”
沒想到小孩哭得更凶了:“嗚嗚……嗚嗚,是因為抽血的叔叔長這麼醜還不戴口罩,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