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歎道:“滕子終究是決定將店守了下來,我知道他是希望,Anna能夠在未來的某一天回來時,還有個落腳的地方。”
安沐歎息著,悵然一笑道:“滕子太偉大了,可生活也對他太不公平了,這麼一個癡情的人,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Anna如果找不到這個叫許俊的人,會痛苦一輩子。而若Anna遂了心願,滕子卻會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對Anna而言,許俊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可對於滕子而言,Anna卻是他的全部,也許生活就是愛捉弄人,始終難能給人一個圓滿的結局……”
在前方堵車,停車等待之時,我點上一支煙,回憶起前兩年Anna和我講起的過往,便對安沐解釋道:“許俊之所以對Anna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是因為她出現在Anna最難熬的人生階段,這也是滕子為什麼要守住酒吧的原因,因為Anna除了這家酒吧再也無處可去了。”
安沐並沒有介意我抽煙,搖下了車窗,安靜的等待我往下說……
“據Anna自己講,她因為喜歡音樂,因此成績優異的她,將大學的夢想築在了樂器之上,可是遭到了家人以及老師的反對,在吉他被父母砸毀,被逼選擇了理科班之後,一氣之下離開了家,一個人來到蘭州,那段日子對於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孩來說是艱苦的,可幸運的是,她挺了過來。因為離家出走,年少任性的她硬是一年沒與家人聯係,在講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也是Anna最後悔的。第二九月,同鄉的孩子來上大學,遇到Anna的時候,說家人很想她,希望她能打一個電話回家,在所有的叛逆都被生活打磨殆盡之後,Anna再也忍不住了,打了個電話回家,訴說自己的不孝,說月底便回家,可是在當天晚上,她的父母便偷偷連夜乘著大巴來蘭州看她,路上遇到了大雨,遭遇山體滑坡,車子墜崖了……”我有些哽咽了,看著掩麵的安沐繼續說道:“三天後,車子在崖底找到,當警方通知Anna趕往現場時,看到的是父母麵目全非的遺體,還有他們準備送給Anna的那把摔的粉碎的吉他……”
車子又隨著車流緩緩的移動著,我掐滅了煙繼續開車,可我們的心情並沒有隨著道路的暢通而得到釋放,安沐用紙巾擦著眼角,略帶鼻音的說道:“所以,Anna最痛苦的日子,遇到了許俊,是許俊給了她堅強的歲月,對吧!”
我點了點頭,繼續說道:“Anna回老家將父母安葬了以後,所有的親戚朋友都指責她的人性,打那以後,原本渴望在家鄉汲取一些溫暖的她便徹底放棄了,她賣了家中的房宅,後來也就是用這筆錢,買下了‘往日時光’酒吧,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便是她實質上的家了,Anna這次去東北,之所以讓滕子難過,是她似乎鐵了心的打算漂泊了……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也理解並支持Anna,有時候,選擇與某人保持距離,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他不屬於自己。人生遇到的每個人,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換一個時間認識,就會有不同的結局。或許,有些愛,隻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
“也許,許俊給的Anna不是愛情,而是家人陪伴的感覺,若不是許俊,我不敢想象Anna能不能走出這場命運的風暴。”
我完全讚同安沐的話,與Anna相處這幾年,發現她身上有一種多於常人的灑脫,現在回想起來,愈發覺得她有別於尋常女子,她的身上總是淡淡散發著一種要脫離一切的氣質,可那又能怎樣呢,她依舊擺脫不了俗世愛情,逃不過情的漩渦……
安沐將注意力轉移到路邊光禿禿的樹枝上,許久轉過頭說道:“錢辰,我們直接去‘往日時光’吧!”
我被她的話語震驚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音調都不自覺的提高了好幾分,說道:“可是你上了一天班,剛剛還說今晚早些休息的啊?”
安沐搖了搖頭,繼而搖起了車窗……
看著她身上單薄的衣裳,我終究還是不放心,依舊勸道:“要不把你送回家休息一會兒再去吧,酒吧正常營業畢竟太嘈雜了。”
安沐的表情忽然平靜了下來,言語輕柔的回道:“我現在與Anna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倒也解開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很少和誰聊得那麼投緣,原來,我們都曾獨自麵對過那些不敢再回想的事情,因為經曆了歲月的洗禮後,那些曾經稀鬆平常的小事件,在此刻卻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我想與你們一起,守著酒吧,等她回來!”
我也不願再勸阻安沐的好意,點了點頭,在下個路口轉了個彎,順著亮起的路燈,在一片明亮之中,朝著‘往日時光’酒吧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