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緒止於悼念儀式,在讀哀悼詞工作人員的話語中,我們靜靜地凝視著對方,然後和她的遺體告別,她那蠟黃、幹瘦的麵孔,與照片中的她截然不同,曾經的她笑容是那樣的淳樸自然,那雙目中帶著靈氣,是生活在都市中的人所沒有的,我忽然想起她離去時的那無可奈何的眼淚,在依依不舍中離開了這個令她放不下的世界,我在耳邊甚至能想起她那自然、豁達的笑聲,眼前還能浮現出她在酒吧裏,專注著看著夏元明演出的樣子,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然成為昨天……
在儀式結束時,夏元明雙手重重的從自己麵頰抹過,拉著秀秀朝外走著,卻在走不到兩米之後,再次回過頭,直到工作人員推著車子消失,這才回過頭,沒有一絲表情的向外走去。
安沐一聲輕歎,似乎也很為夏元明和翠芳之間弄成這個樣子而遺憾,畢竟是一份經曆了磨難又刻骨銘心的愛情,以這樣的方式匆匆結束,實在是太撕裂,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可這似乎又是逃不開的命運。我們曾用力撕扯,卻怎麼也逃不開命運的那張網。
我默默的離開了片刻,站在長廊盡頭的窗戶旁點上了一支可以麻醉的煙,長久沉默的吸著
……
在等待翠芳骨灰的時間裏,我和夏元明站在門口,安靜地吸著煙,安沐和秀秀坐在不遠處的花壇上,她似乎一直在說話,可能是想用曾經的切膚之痛,來安慰著秀秀。
“打算什麼時候回東北老家?”
夏元明長久的沉默著,隨後深吸了一口煙,下意識的張望著刺眼的天空,許久道:“我?我沒打算回東北,如果翠芳在世的時候,為她我可以委屈,但是現在我不想委屈自己了。”
“委屈?這話從何說起,回東北是翠芳生前的願望啊!”
忽然,夏元明很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聲音很輕,卻又充滿了厚重的壓抑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決定,隨著翠芳的入土為安,有些事情也該過去了,我會給翠芳選擇一塊好墓地,然後好好帶著秀秀在蘭州生活,這便是我們各自最好的結局!”
我閉起眼睛,輕輕的一仰頭之後,什麼也沒有再說。
“元明,手續我都辦好了!”在我閉眼這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極富磁性的女性聲音。
我睜開眼睛,有些驚奇的看著眼前幹練的女人問道:“額……你們兩個人以前就認識了嗎?”
那個留著魯豫發型的女人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也認識你,我看過你的演出,你唱歌很不錯!”
我擺了擺手,示意過譽了……
這個時候,安沐帶著秀秀也走了過來,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對著秀秀問道:“秀秀,你剛剛說認識眼前這位阿姨嗎?”
我正訝異於秀秀是否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卻說出了我認識她那麼久的第一句話:“我認識,可我並不喜歡她,她經常過來找我爸爸,媽媽其實早就知道了,可是就是不說出來。”
秀秀的話讓人吃驚,我和安沐幾乎同時望向對方,然後由安沐開口問道:“夏元明,這是怎麼回事?”
夏元明的表情在猶豫中還夾雜著一些凝重,他要和我們說的顯然不是一件小事情,過了許久,他才低沉著聲音對我和安沐說道:“她叫鬱馨,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她是我打算留在這座城市的唯一理由,我依然可以去酒吧駐唱,她可以幫我帶著秀秀。”
沒等我們說話,秀秀忽然躲到安沐的身後,生氣道:“我才不要和這個壞人生活在一起,我隻要我媽媽。”
夏元明仰起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後,艱難的說道:“秀秀乖,你已經沒有媽媽了,聽爸爸的話好嗎?”
原本被安沐好不容易安慰好的秀秀,再次哭泣了起來,哭道:“雖然他離開了我,但是我隻有一個媽媽,她告訴我:隻要我穿著它繡著花的鞋墊,就可以順順利利的長大,像花兒一樣幸福!”
“秀秀聽爸爸話。”
秀秀沒有言語,隻是往安沐懷裏靠了靠,她的眼神卻告訴我們,這個時候的她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於是安沐又將她摟緊了些,許久後,一如既往的冷靜,問道:“這位女士您覺得這樣合適嗎?翠芳的骨灰還未入土為安,您覺得現在說這個真的合適嗎?我覺得你至少等一段時間,等孩子情緒平複了,看看孩子的意見,再說不遲吧!”
像安沐這樣在商場裏摸爬滾打的女人,話不會說太明,更不會丟了麵場上的風度,可我已經從她的這句話裏聽出了情緒……
一直沉默著的這個叫鬱馨的女人,還沒有開口,嘴角已經微顫著,淚水很快便在她的眼眶裏打起了轉,哽咽著說道:“這麼多年,我該慶幸,我還堅持著,我和翠芳一樣,同樣深深地愛著夏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