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漸晚,濃黑的霧氣逐漸淹沒偌大的街道,如同海水侵蝕般一點點漫上腳踝,攀上膝蓋,最後在關洱腰側的吊墜下堪堪停住。
他指尖百無聊賴地轉著卓惕那把泛著金光的短刃,微微翹起的嘴角裏藏著森然的殺氣,身旁的幾名侍衛不自覺往角落裏縮了縮,恨不得隱身消失。
“什麼情況來著,你再說一次?”
蘇姚咽了口唾沫,深深吸了口冰城夜裏酷寒的空氣,這才抖著牙根開口:“邊界村似乎有鬼氣泄露,已經有幾十口人染上鬼氣,另外……”
“另外什麼?”關洱隨意地半躺在那張比言汐的床還要大的椅子上,問道。
“言……言言和貓咪剛剛也去了……邊界村……”
關洱的嘴角裏的殺氣慢慢化為實質,聽到最後時那把短刃已經橫在了蘇姚的脖頸間:“那天我離開前是怎麼說的?”
“若是……言言有……言言少了一根頭發,我……我就,就灰飛煙滅。”
蘇姚渾身僵硬,全身上下蜂擁而來的恐懼讓他不由得微微發抖,盡管他已經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還是被由內而外的冰寒和痛苦折磨得低叫了一聲。
就在蘇姚即將灰飛煙滅的電光火石間,關洱眼前亮起一道微藍的光亮,這光亮與關洱散發著寒氣的藍光不同,反而是帶了些溫暖的。
關洱猛地收回手,輕輕地接住了那道藍光,那瞬間他的語氣讓在場所有人猛地一驚:“汐汐?”
“哥哥你在哪裏?”
藍光裏的聲音有些疲憊,但依舊是那般清甜動聽,有種溫和沉靜的質感。蘇姚全身不明顯地一鬆,他覺得言汐簡直就是他這輩子最偉大的救命恩人!
“在……”關洱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被掩飾不住的笑意和溫柔撫平,“在冰城。”
藍光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輕笑道:“原來哥哥回家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呢?”
身後的侍衛知道自己應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需裝聾作啞,但是那一聲“哥哥”叫得實在親切又順口,所有人為之一震,恨不得原地變成灰飛煙滅。
“現在魔界出了點事情,處理好了之後一定八抬大轎把汐汐迎過來。”
魔尊那與語氣溫柔如水,讓旁人心肝脾肺腎一道全部溺死。
“好。”
一個字落定後,藍色的光亮終究隱沒在漫長而黑暗的夜裏,關洱掌心輕輕合攏,一片枯黃的樹葉在他掌心安靜地躺著。
關洱目光輕微一晃,這動靜其實是根本不存在的,可是蘇姚卻在那瞬間猛然朝身後的衣擺看去----
那個灰黑色的掌印不見了!
“已經動手了?”
“汐汐在乾坤山的時候就猜到了我的身份,方才隻不過是告訴我,她也知道冰城出事了,所以才那麼幹脆地隻說了一個好字。”關洱霍然起身,麵沉如水,“昨日在天界汐汐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蘇姚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偷覷著關洱臉色:“卓惕突然失控,就質問了言言,原話是‘你身後不是還有一個沒人敢叫出名字的冷血魔頭嗎!他怎麼不出現,是不是自顧不暇了啊’。”
關洱嗤笑一聲,側著頭望向茫茫夜色,下頷到脖頸修長的線條凸顯出來,由內而外散發著的不屑和寒冷令周遭的所有人不自覺地縮著脖子。
“我去趟半生亭,這裏你看著。”
說著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出冰雪凝固的房子,一手亮起一道傳音符,一手研究著卓惕的短刃,緊接著身形一動,消失在了寒冷的黑夜裏。
蘇姚:“……我怎麼看?”
角落裏的幾名侍衛全身一鬆,試探地朝蘇姚問道:“蘇老大,方才那個小姑娘是誰啊?”
“小姑娘?”蘇姚本來正專注地思考著什麼,聽到後用餘光瞥了侍衛一眼,“你想知道?”
幾名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突然浮現出某種噤若寒蟬的驚恐,突然心有靈犀地一起搖搖頭,“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
這時,突然一陣異樣的微風短暫地從門口刮過,帶著絲不易察覺的沙沙聲。蘇姚擺擺手,幾名侍衛齊刷刷退下,他才悠悠然開口:“稀客啊,親自來不怕被發現嗎?”
“總是口是心非的多,來的可永遠不少。”細膩平靜的女聲在黑暗裏出現,如同隻是街坊間樹下乘涼般隨意,“隻有你在?魔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