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關洱掐著血肉模糊的劍妖吼道,喉嚨裏爆發出撕裂一切的森寒和血腥,“取魂壺呢!說!”
“啊……咳……”
劍妖全身被數不清的冰錐和利刃捅穿,腥紅的鮮血從傷口的縫隙裏瘋狂流出,還沒來得及滴到地麵又立刻被吞噬山川河流的極寒空氣冰封。他雙眼被結成冰碴的血水封住,耳朵裏轟轟作響,口裏噴出的血沫在出口的瞬間就凝結成冰塊掉落。
原先被看不見一切的濃黑怨氣包圍的整座荒山已然全部冰封,一層又一層的冰塊在兩人四周瘋狂逼近,就連散落在空氣裏的塵土也結成硬邦邦的冰石,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冰寒驅散,隻留下等不到融化的巍峨冰川。
“我要忘川……你拿忘川跟我換……我就……告訴你……”劍妖嘶啞的倒氣和瀕死的白眼一陣陣敲擊在關洱憤怒到極致的耳膜,無數的血絲從他腰間的玉佩中轟然衝出,血淋淋地貫穿劍妖整個肉身----
“啊----!我說……我說……”
尖叫劃破長空,像一根轟然崩斷的利劍刺穿時間的重重迷霧,在忘川河上空拔高到極致,隨即戛然而止,猝然消音!
……
言汐頭暈目眩喘息不止,隻聽到一聲隔著深海水域的尖銳嘶吼從頭頂傳來,下一刻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沫,眼底隻映出無窮的黑暗和偶爾陰森的呢喃。
“你是誰?”
言汐冰涼的臉被一道強勁的力道掰向一側,無數尖利的質問在黑暗的空間裏層層回蕩:“你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微風掠過發絲,輕得幾乎就像是某個人的呼吸,但言汐就在刹那間偏頭、轉身,一躍而起,同時手上亮起一道淡藍的火焰,森寒的指骨貼著她的耳根而下----
是木偶!
言汐閃電般抽出金色長劍,反手咬牙用力往身後一刺,砰一聲刀劍刺入空木中詭異觸感是她錯愕一愣:“木偶要殺我?”
蹲在地上的言汐就著這個姿勢緩緩向一旁退去,一種不安的預感猝然在心頭翻湧,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反手投擲出手上的長劍,連頭都還沒回----
砰砰砰!
呼呼打旋的長劍在黑暗中拐了個彎,又準確無誤地飛回言汐手上,可就在她抬頭的一刹那,身體連同靈魂霎時被釘在原地,全身的雞皮疙瘩猛然竄起----
密密麻麻的木偶人瞪著又大又圓的無神雙目冷冷地盯著她,它們全部都是圓臉圓眼睛一條橫線畫出來的嘴巴,自她三步之外形成包圍圈延伸而去,沒有盡頭!
黑暗中不計其數的雙眼一陣陣衝擊著言汐的神經,她下意識捂住嘴巴翻江倒海地想要幹嘔,可是還沒張嘴就雷鳴般的吼叫聲震得她雙腳發軟,站立不穩。
“你知道這個魔界最厲害的法器是什麼嗎?”
“是什麼?”
“木偶。”
“你說的是跟人間的木偶戲差不多的那種木偶嗎?怎麼可能,它們能幹什麼?”
“什麼都不用幹,就這麼站在原地給你吼上一嗓子,你就幾乎半條命都沒有了。”
“為什麼呢?”
“因為它們是惡靈的化身,是這個經久不衰的人世間日複一日積累的仇恨、恐懼、憤怒、不甘等等一切恐怖又無法改變的情緒的合體。它們寄居在中空的木偶內部,一個木偶裏麵就裝著成千上萬條生命的醜惡和齷齪,是這個世界上所有見不得人的肮髒的實體。”
“那它們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有魂魄的地方就有鬼木偶,冤魂和惡靈越多的地方鬼木偶的力量就越強大。”
“那遇到了怎麼辦呢,能把它們殺死嗎?”
“殺死嗎?它們本來就是死的啊,沒有實體、沒有靈魂、甚至沒有思想,它們隻不過是人的附帶品。小公主殿下,你認真想想,其實是不是你自己就已經為這些鬼木偶貢獻了一份能量了呢?”
時間在這僵持的狹小空間裏似乎不複存在,無論是不堪回首的過往還是悠揚美好的瞬間都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看不清起伏波動,那八百多年前的最後一絲溫和時光在一個人與無數的鬼木偶的凝視間隙中悄悄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