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了一條十分僻靜的道路,一路上看不見什麼燈火,偶見一戶獨門獨院的人家,昏暗的煤油燈透過窗戶紙散發出點點微光。
高浩成有些呆滯,呆呆的看著窗戶上麵一個婦人縫補衣服的影子,隻覺得這一幕溫馨而又難得。
直到巷子裏傳來陌生的腳步聲,一個中年男人匆匆從高浩成的麵前走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眼裏充滿了警惕,而後迅速的走到了那戶人家的院子前,掀開了簡陋的、用竹籬編製的門。
屋內正在縫補衣服的婦人聽到聲響,忙迎了出來,高浩成站得不遠,能聽到婦人正為男人的歸來而歡喜,想必是一直在留燈等候男人。
高浩成有些悵然,這些原本是他不屑、不在意的東西,可是這一刻,他卻忽然想到,等他到了中年之後,可會有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的為他留燈守候,可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歡喜不已。沒有珍寶的賞賜,沒有權力的給予,隻是因為他是他,可有女人願意為他這樣做?
大約是不會的了,因為唯一一個願意陪伴他同甘共苦的女人,已經被他自己給趕走了!
“他五十歲的時候,會對生活有所感悟,不會因為新鮮而喜歡別的女人,而我也會認為他漸漸禿掉的頭頂是智慧的象征。他六十歲時,我們可能不再有男歡女愛的事情,但是我們有許多話要說,許多事情要做,我們甚至可以虔誠的撫摸對方已經衰老的肌膚。等到七十歲,早上起來,我忽然發現他尿床失禁,我不會笑話他,我會親手為他準備褻褲。如果散步時,他發現我已經老得走不動,他也會放慢腳步,陪我一起走下去!”
這是曾經柳青青對他說過的話,當時的他雖然有所觸動卻選擇了忽視,忽視他的感情,忽視她最後一絲希望。如今,他卻記得如此清楚,甚至記得說這番話時那雙黑亮而真誠的眸子……
他的心口很痛,痛得如同刀絞一般,他想回去,回到她身邊,跟她說他願意做她希望的男人,也希望她能守候他到老,等他真的會尿床了千萬不要笑話他。
“陛下!”
想得正入神,身後傳來了趙子虛深沉的聲音。高浩成從思緒裏走出,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還好那裏是幹涸的,他是足夠堅強的。
“陛下是不是在想皇後娘娘了?”趙子虛見高浩成望向他,徑直問到。
高浩成不語,難得是也沒有否認。
“陛下既然想她了,為何不命人將她找回來?”
“她……”
“陛下千萬不要說她已經是高子明的女人了!依照娘娘的性格,她未必願意,許是為了保全柳家上下吧!隻要陛下願意,娘娘一定會回來的。老臣,這就可以傳令到京城,想方法將娘娘救出來。”
趙子虛的話忽視了很多問題,忽視了柳家人的安危,忽視了柳青青自己的態度,甚至忽視了柳青青已經與高子明完婚這個事實,說不定,她就快有身孕了……
這些問題高浩成都有想到,一貫理智而冷靜的他竟然與趙子虛一樣,忽視了所有存在他和柳青青隻見的問題,沉吟片刻之後,道:“若是有機會,我會親自到京城中去接她!”
聞言,趙子虛驚得雙眼圓睜,好像不認識高浩成一般。
半響,方才堅決說道:“陛下不可!陛下的安危關係到我大齊的江山社稷,老臣絕不同意陛下前往京城!”
高浩成沒有再說話,他知道趙子虛的心思,作為一個男人,他痛失了自己的愛妻,所以看到與他妻子相似的柳青青總是希望她能幸福。同時,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老臣,他將江山和天下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絕對不會看著高浩成任性胡來。
生怕高浩成真的去京城搶回柳青青,趙子虛又繼續道:“陛下,接回娘娘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若是我們輕舉妄動,不但不能將娘娘救出來,可能還會連累娘娘和娘娘的家人!”
高浩成笑了笑,笑得十分自嘲,點頭:“你放心吧,朕不過隨口說說而已,當初朕可以為了江山和社稷放棄她,現下朕也不會為了她而枉顧大局!”
趙子虛狐疑,偷偷打量高浩成,總算是放了心,同時嘲笑自己剛才的擔心多餘了。這個帝王,大概是最不懂的男女之情的帝王,怎麼會為了一個女人而隻身犯險呢?
高浩成拍了拍趙子虛的肩膀,道:“老將軍,朕與兵部的幾個大臣商議了一下,現下的糧草儲備不足,恐怕隻能撐到開春時候……”
提到正事,趙子虛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他蹙眉想了想,道:“我們隻能將主意打到湘中一帶去,想辦法弄清楚他們將糧草放到了哪裏,出奇兵將存糧的地方占領就是。”
高浩成點了點頭:“這事情應該是高子明親自下令安排的,若是買通他身邊的親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