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十七)
宣政殿上,大理寺少卿上奏天子:皇貴妃楚音勾結太監,毒殺楚國公,證據確鑿。隨即,諫官進言,皇貴妃楚氏生性善妒,對先皇後大不敬,且平日苛待宮妃和宮婢,德行有損,實在難為天下表率,請陛下收回鳳印,另擇賢淑女子管理後宮。
不等高浩成表態,殿中官員便三三兩兩附和諫官之言,請求他另擇賢淑女子管理後宮。甚至有落井下石的臣子直接說道:“毒殺楚國公乃是死罪,陛下聖名,萬不可因為一個妃子寒了天下良臣賢人的心,務必要還柳家、還柳老一個公道。”
轉眼間,高高在上的楚音成了眾人口中的罪婦,一半以上的臣子跪地要求高浩成嚴懲楚音。
高浩成將視線放在柳燃身上,沉聲問道:“柳卿家以為呢?”
柳燃垂首,答:“臣父死得冤枉,臣請陛下將真凶繩之以法。”
他這話說得巧妙,隻字不提楚音,僅僅要求將真凶繩之以法,至於這真凶到底是誰,卻不是他能說得算。
盡管如此,依照現下的局勢,大部分皆認定了他口中的真凶就是楚音。等他話落,群臣再跪地叩首,齊道:“陛下,請將真凶繩之以法,還柳老一個公道!”
殿中立時安靜下來,眾人皆等著高浩成的決斷,就在這時,一人忽然出聲道:“諸位說得極是,臣也請陛下將真凶繩之以法。”
大家詫異,循聲望去,說話的是驃騎將軍楚寒生。他是楚音的堂兄,康王之亂時,高浩成逃到蜀中,楚翔雖答應出兵平亂卻並沒有將手下的兵力悉數交給高浩成,而是自己帶領五萬,另外五萬則由楚寒生率領。楚寒生是第一個攻入北部的將領,一舉殲滅了康王高子明的三萬精兵,論功行賞時高浩成封他做了將軍。
大夥心中都清楚,楚寒生就是楚翔的爪牙,代替他在京城掌握局勢。
如今,聽他這樣說,眾臣難免驚訝。
高浩成自然不會以為楚寒生會幫助他對付楚翔,眼神變幻莫測。
“陛下,難得楚將軍深明大義,請陛下下旨治楚氏的罪!”殿中一官員見狀忙朗聲請求。
那楚寒生微微一笑,解釋道:“陳大人,你誤會本官的意思了,本官是說要將真凶生長之以法,可沒有說皇貴妃是殺害國公的凶手!”
“大理寺已經詳細查明,人證物證皆在,楚氏不是真凶,還有誰人是真凶?”楚寒生話落,立刻有官員反唇相譏。
楚寒生不以為意,對高浩成行禮鞠躬:“陛下,皇貴妃身份高貴,國公為天下、為我大齊鞠躬盡瘁半生,臣以為此事茲事體大,萬不可草率行事。”
高浩成點頭:“卿家所言甚是……按照卿家之見又該如何?”
“臣以為,不可單憑大理寺官員片麵之詞定皇貴妃的罪,應當傳證人上殿,由陛下當麵審問,這樣方能服眾!”
高浩成知道楚寒生定然有計謀,本欲找話拒絕,誰知殿中官員不等他說話,便紛紛道:“陛下,楚將軍所言極是,還請陛下傳證人上殿詢問,定然要讓凶手心服口服!”
就連主審此案的大理寺少卿也附和道:“陛下,臣請陛下傳證人上殿親自問案。”
高浩成瞳孔凝縮,麵上卻毫無變化,命戴立國傳證人上殿。
所謂的證人包括柳家的家奴和當初到柳家傳旨的太監和宮奴。柳家家奴的說辭與在大理寺時說法一致,僅僅是將柳賀服用了皇貴妃所賜予的美酒後便中毒身亡的事情敘述一遍。但傳旨的太監們卻改了口供,當初大家一口咬定親耳聽到胡姓太監承認酒裏的毒是楚音指使下的,可現下卻有兩人大喊其中另有隱情。
聽聞他們大喊,大理寺少卿氣得吹胡子瞪眼,大聲喝斥道:“爾等刁奴,在大理寺時分明不是……”
“陛下,大理寺中官員對奴才嚴刑拷打,奴才實在是害怕了,這才不敢說真話呀!”一個年級隻有十五六歲大小的太監跪趴著大聲喊。
高浩成閉了閉眼睛,沉聲道:“你所謂的另有隱情是指什麼?”
“陛下有所不知,胡公公與奴才是同鄉,平時對奴才很是照顧,還曾與奴才戲言要認奴才為義子,因而他待奴才比旁人都親近許多……在離宮的前一晚,他曾找奴才喝酒,向奴才提及有人要他陷害皇貴妃,借皇貴妃的手殺害楚國公……”
高浩成臉沉如水:“他可有提是誰要陷害皇貴妃?”
“這……他說那人身份尊貴,越多人知道越不好,並且告訴奴才。”
大理寺少卿冷笑:“如此說來,不過是你一麵之詞,如何能證明你沒有撒謊?”
不等那小太監搭話,旁邊一個三十來歲的宮奴便出聲答道:“奴才,奴才能證明……胡公公說那話時,奴才剛好進屋給胡公公送酒。”
柳燃冷眼看著這一切,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高浩成機關算計,可卻沒有楚音心神縝密。她是堂堂的皇貴妃,不需要去尋找已經不存在的證據,隻需要找那麼一兩個太監改口供,讓大家知道這個案子有疑點。既然有疑點,莫說是皇貴妃,便是普通的布衣百姓,也不能稀裏糊塗給人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