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 第一百章
玄安大多時候是靜默的,比如現在。他一個人坐在紅槿剛幫他收拾的房間裏。對麵的房間就是溪薇的,亮著微微的燭光。她此刻會在做什麼呢?旁邊的屋子是玉澈的,他在彈琴。
琴聲空靈又幽怨,好似能勾起人許多美好的回憶。紅槿扔了玉澈的琴,說是這琴占地方,因為玉澈自己有一把夢璃琴,那是他的法器。紅槿認為一個人彈一把琴就夠了。
玄安笑了笑,立在窗邊。
白日裏他聽到紅槿說,他爹對一個徒弟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要好,他心裏不是沒有波動的。淩夜帶著盛笙兒離開去找夜君了,後果會怎麼樣,這些都無法預料。他想著,覺得胸口有些悶,便一個人開了門,悄悄的走了出去。
現在已然是冬天了,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北風吹著人的臉,仿佛刀子銷過一般,生疼生疼的。他一個人靜靜的走著,很是隨心,壓根沒有辨別方向。
一道朱紅的大門擋住了他的去路。門上貼著官府的封條。居然……走著走著,就走回來了嗎?他抬頭,看著大門上的牌匾,很是霸氣的江府二字,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想了一想,他提身一躍,進了大門。
因為是冬天,院子裏的花草樹木都落敗枯萎了,沒有一點生機。玄安默不作聲的走著,假山,亭台依舊都在,可是曾經在這裏的人,卻一個都不見了。
這樣走著,他又回了自己的院子,揭開門上貼了的封條,推開門去。屋子裏黑漆漆的,玄安點了火折子,這才有些光。
曾經光潔,一塵不染的房間,現下已然落上一層厚厚的灰。玄安皺眉望著,突然發現他的書桌上有些字。因為灰很厚,這字落在這些灰塵上便很是清晰。
這是江上秋的字!玄安識得。這字顯然是剛寫上沒有多長時間,因為自己還很是清晰。江上秋讓玄安去他的書房。
去那裏做什麼?玄安心裏雖然疑惑,卻還是去了。
風吹著光禿禿的樹枝,發出嗚嗚的叫聲,在這樣空蕩蕩又敗落的宅院裏哭嚎著。空氣中隱隱還有些血腥的味道。玄安不禁想起那日那個不知名,看不清身手麵貌的人,如魔鬼一般屠戮著他府中的人。他卻沒有能力去阻止。他不是不恨的!
行至江上秋的書房,他老遠就看見了溫黃的燭光,在冬季的夜裏是這樣顯眼。玄安心裏有些激動,然而他又很不是滋味,躊躇了一陣,還是敲了敲門。會有人應嗎?
然而,門卻開了,江上秋黑色衣袍背對著他。“你來了。”好像他就預料到玄安會出現一般。
玄安應了一聲,卻再沒說話。他能說什麼呢?他不知道。
江上秋緩緩轉了身來,他盯著玄安,眼睛裏有一絲不可言說的光芒。他伸手想去撫摸玄安的頭,卻在玄安下意識的偏頭中止住了手。
“你是在……怪爹嗎?”江上秋沉吟了一陣,還是開口問道。
玄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江上秋歎出一口氣來:“怪我也是應該的。我有太多事情對不住你了。可是我不能告訴你,你要相信我,爹是有苦衷的!”
“苦衷嗎?”玄安聽他這麼一說,再也無法沉默。冰冷如他,內心卻火熱的人,一旦爆發,這火便是燎原之勢。玄安看起來很是瘋狂,顛覆了他往日冰冷的形象:“我從小你就這般對我,就是因為有苦衷,我是你的兒子,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