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她怎麼會這麼絕望。
“沈思越,你父母來接你了,可以走了。”女監的牢頭麵無表情的開了鎖,把沈思越放了出來。
這女囚已經關在這裏幾天了,不哭不鬧,也不見喊冤,隻是那雙漂亮的眼睛中,沒有一點兒神采,仿佛靈魂被抽空了一般。
大老爺和大夫人把眼神空洞的女兒迎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送上了馬車。
“爹,娘,若塵妹妹,找到了嗎?”沈思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聲音也平靜的令人不安。
大老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大夫人低下頭,牽著女兒冰涼的手,勸道:“總之,李大人查明了,是那歹人一時情急胡亂攀咬你,與你無關,你隻回府上安心靜養便好。”
“相公他,回來了?”沈思越麵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這次連大夫人也沒了聲音。
且不說淩靖熙自那日一去便不見了蹤影,淩老爺病重,淩家要求退婚的事情,又哪裏敢跟女兒說。
沈思越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隻要沈若塵一日不出現,就永遠都不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心狹容不下妾室,連本族姐妹都不惜謀害,被夫家在拜堂之日當場退婚的女人,就算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也沒有人會再願意娶了。
她即使一輩子在沈府閉門不出,也還是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馬車行駛過車水馬龍的大街,百姓們的閑談是那樣的刺耳。
“沈家的思越小姐啊,聽說被淩家退婚了,想想也是,那樣蛇蠍心腸的婦人,哪敢讓她睡在枕邊?”
“也不知沈家動用了多少手段,才讓李大人把她從牢裏放出來呢!”
“要說若塵小姐也真夠可憐的,什麼無德無才,刑克之命啊,隻怕都是族中長輩見她沒有父母倚靠,故意造出的謠言!被逼的給本來的夫君當妾,她那個姐姐都容不得,真不知是長得一顆什麼樣的心?”
“還有那福禍之說最為可笑,娶她的當日,淩老爺歸了西不說,若塵小姐也生死未卜,我看,思越小姐才是不折不扣的災星吧?”……
大老爺和大夫人把車簾掩緊了些,又吩咐馭夫駛快了些。
看著欲蓋彌彰的父母,沈思越閉上了眼睛,沒再理會。
回到沈府,她一如既往的抬頭挺胸,神情淡然溫婉。
隻是下人們看她的目光,與以往的癡迷或豔羨不同。
那是一種,發自骨子裏的不屑和鄙夷,連敬畏與張皇都遮掩不去。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
明明還是那張傾倒眾生的臉,為什麼,為什麼會讓人如此深惡痛絕?
自己的命運,明明應該是無數閃耀的光環纏繞著,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視才對,怎麼會,無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避免被黑暗一點點的吞噬呢?
天色漸晚,可能是覺得沈思越心情不好,竟沒有人來打擾她。
沈思越望著一點點被夜幕籠罩的天空,突然萌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不行,我怎麼能任由黑暗籠罩著我呢?我要去尋找黑暗中的光芒,把這眼前遮擋著視線的阻礙都驅散了去。
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悄悄的從後門,溜出了沈府。
她踉踉蹌蹌的跑出府門,穿過大街小巷,不顧路人的指指點點,瘋瘋癲癲的跑到了郊外。
好明亮的月光。
沈思越笑了,她看著平靜的宜河水麵,倒映出的月亮的影子,高興的笑了。
那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光明嗎?她一定要抓住它。
初秋的水很涼,她一跨入河中,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全然不顧濕透的衣衫,隻是一步步向河麵的中間走去,向她所認為的光明走去。
隻差一點點了。
河水緩緩的沒過她的脖子,沒過她的下巴,沒過她的口鼻……
腳下一空,冰冷的河水猛的灌入她的口鼻,胸腔一時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小姐——”“小姐——”意識朦朧中聽見,那是沈府下人們的聲音。
有人來找自己了嗎?沈思越無力的向下沉去,連呼救都沒了力氣。
縱使寒涼,縱使痛苦,她也要死在這片光明裏。
恍惚間,想起那次在暮雲寺抄寫佛經時,一位大師曾經語重心長的說過:“小姐可知,這佛偈中,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小姐切記,人生七苦,最苦不過求不得。”
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