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人生七苦,最苦不過求不得(2 / 2)

否則,她怎麼會這麼絕望。

“沈思越,你父母來接你了,可以走了。”女監的牢頭麵無表情的開了鎖,把沈思越放了出來。

這女囚已經關在這裏幾天了,不哭不鬧,也不見喊冤,隻是那雙漂亮的眼睛中,沒有一點兒神采,仿佛靈魂被抽空了一般。

大老爺和大夫人把眼神空洞的女兒迎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送上了馬車。

“爹,娘,若塵妹妹,找到了嗎?”沈思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聲音也平靜的令人不安。

大老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大夫人低下頭,牽著女兒冰涼的手,勸道:“總之,李大人查明了,是那歹人一時情急胡亂攀咬你,與你無關,你隻回府上安心靜養便好。”

“相公他,回來了?”沈思越麵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這次連大夫人也沒了聲音。

且不說淩靖熙自那日一去便不見了蹤影,淩老爺病重,淩家要求退婚的事情,又哪裏敢跟女兒說。

沈思越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隻要沈若塵一日不出現,就永遠都不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心狹容不下妾室,連本族姐妹都不惜謀害,被夫家在拜堂之日當場退婚的女人,就算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也沒有人會再願意娶了。

她即使一輩子在沈府閉門不出,也還是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馬車行駛過車水馬龍的大街,百姓們的閑談是那樣的刺耳。

“沈家的思越小姐啊,聽說被淩家退婚了,想想也是,那樣蛇蠍心腸的婦人,哪敢讓她睡在枕邊?”

“也不知沈家動用了多少手段,才讓李大人把她從牢裏放出來呢!”

“要說若塵小姐也真夠可憐的,什麼無德無才,刑克之命啊,隻怕都是族中長輩見她沒有父母倚靠,故意造出的謠言!被逼的給本來的夫君當妾,她那個姐姐都容不得,真不知是長得一顆什麼樣的心?”

“還有那福禍之說最為可笑,娶她的當日,淩老爺歸了西不說,若塵小姐也生死未卜,我看,思越小姐才是不折不扣的災星吧?”……

大老爺和大夫人把車簾掩緊了些,又吩咐馭夫駛快了些。

看著欲蓋彌彰的父母,沈思越閉上了眼睛,沒再理會。

回到沈府,她一如既往的抬頭挺胸,神情淡然溫婉。

隻是下人們看她的目光,與以往的癡迷或豔羨不同。

那是一種,發自骨子裏的不屑和鄙夷,連敬畏與張皇都遮掩不去。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

明明還是那張傾倒眾生的臉,為什麼,為什麼會讓人如此深惡痛絕?

自己的命運,明明應該是無數閃耀的光環纏繞著,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視才對,怎麼會,無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避免被黑暗一點點的吞噬呢?

天色漸晚,可能是覺得沈思越心情不好,竟沒有人來打擾她。

沈思越望著一點點被夜幕籠罩的天空,突然萌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不行,我怎麼能任由黑暗籠罩著我呢?我要去尋找黑暗中的光芒,把這眼前遮擋著視線的阻礙都驅散了去。

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悄悄的從後門,溜出了沈府。

她踉踉蹌蹌的跑出府門,穿過大街小巷,不顧路人的指指點點,瘋瘋癲癲的跑到了郊外。

好明亮的月光。

沈思越笑了,她看著平靜的宜河水麵,倒映出的月亮的影子,高興的笑了。

那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光明嗎?她一定要抓住它。

初秋的水很涼,她一跨入河中,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全然不顧濕透的衣衫,隻是一步步向河麵的中間走去,向她所認為的光明走去。

隻差一點點了。

河水緩緩的沒過她的脖子,沒過她的下巴,沒過她的口鼻……

腳下一空,冰冷的河水猛的灌入她的口鼻,胸腔一時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小姐——”“小姐——”意識朦朧中聽見,那是沈府下人們的聲音。

有人來找自己了嗎?沈思越無力的向下沉去,連呼救都沒了力氣。

縱使寒涼,縱使痛苦,她也要死在這片光明裏。

恍惚間,想起那次在暮雲寺抄寫佛經時,一位大師曾經語重心長的說過:“小姐可知,這佛偈中,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小姐切記,人生七苦,最苦不過求不得。”

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