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手中的煙深吸兩口，扔在地上，用腳尖將煙頭攆滅，又彎下腰，撿起剛剛的那根，用手輕拍了下灰塵，重新別再耳後，朝愛妹走去。
愛妹以為江皓要過來還手，已經做好準備，卻沒想到——他竟停到了自己身旁，唇角微勾。
愛妹愣住，有點沒反應過來。
氣氛沒剛剛那麼冷肅。
院子裏是出奇的安靜，能聽到蟬鳴蛙叫，也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響。
片刻，江皓竟又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動作很重。
“我記得你S5可不是這樣的。”
他聲音壓得很低，還帶了一點兒歎息。
“那個把四個人一下拍到牆上的老納爾，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
愛妹完全愣住，萬萬沒想到這個小粉毛會突然說出這句話。
……S5。
納爾。
江皓看他沒有任何反應，呆呆地站在那裏，便接著往下說：“我看過你當年的那幾局比賽，也記得你們隊當時那個不肯保上的打法。”
“給AD讓路，換線到下，一個人頂住巨壓，到後期處弱勢中參團先手……”
“卻打出了教科書範本一樣的納爾。”
愛妹抿緊嘴唇，眉毛皺起，沒說話。
他胖胖的身子有輕微的晃動，好像也想起什麼。
……
曾經的輝煌，又落寞，再之後是收拾行囊，決絕的新選擇。
江皓搖了搖頭，斜斜地倚靠著牆，把耳後的煙拿下來，放在手中玩弄著。
“怒氣值夠了嗎。”
他嗓子本就不適，說這麼多，更是火辣辣的疼，近乎是嘶啞了， “至少再打幾場勝仗，等老子帶你打進世界總決賽。”
愛妹聽了，唇角一抬，像是嘲諷他的自大，又像是在自嘲，依舊沒有說話，站在原地。
江皓低低地歎口氣，側過身，再沒有看他一眼，徑直往客廳裏走。
他走到門邊，嘎吱一聲把門拉開，還沒進去，忽而又聽到愛妹喊他的名字，“江皓。”
“還有什麼事？”
愛妹動了下嘴唇，想說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說。
他站在大門打開後的一道陰影裏，有些模糊，臉上看不清具體表情。
院子裏更靜，連風吹過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下次想再solo，隨時奉陪。”
江皓說完，把門砰的一聲關上。
就在愛妹還沒緩過神的時候，大門突然又被重新打開。
男孩子將頭探了出來，露出那一撮粉不啦唧的毛，語調變回先前的懶散和不屑：“不過說實話，再打一百局你也是贏不了我的。”
陳茉在床邊坐下，離他的椅子很近，剛剛好對著他的臉。
她在棉簽上擠出一點藥膏，往他的左側臉頰擦拭。
“啊痛痛痛——”
江皓忍不住叫，差點要跳起來——真的疼，本來被打了就是紅腫一片，還這麼被棉簽碰著，臉都要爛了。
陳茉指間一頓，“你剛剛跟愛妹不是挺厲害的麼，這麼點傷痛什麼痛。”
江皓撇了下嘴，“我就是想你溫柔點。”他小聲嘟囔一句，兩腿分開，雙臂環在胸前。
“那別亂動。”陳茉說。
江皓沒再動，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她的動作輕柔了許多，小心翼翼地拿藥膏塗抹在他的臉上。
涼絲絲的，因為輕，倒沒那麼疼了。
她一靠過來，江皓就能聞到她洗完澡後沐浴液的香味，也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溫度。
他抿起唇，渾身僵硬，一句話都沒說。
隻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腦海裏飄過那片蕾絲，鼻間縈繞她的氣息，還有她溫熱的呼吸……甚至，他現在隻要伸臂一摟，她說不定就能坐進他的懷中。
他內心掙紮了幾秒，越來越熱，額頭都冒出一圈汗珠。
江皓剛要伸手，陳茉也放下了棉簽，說：“好了。”
他低低地應一聲，卻沒動，微轉過頭，看向電腦屏幕。
“回去睡覺吧。”她站起來，將藥膏擰上，又把棉簽扔進門後的垃圾桶。
“我能不能看完這局再走？”江皓認認真真地望向屏幕，小聲問。
“回去看。”
“我電腦太卡了。”他眼睛眨了下，聲音悶悶的，“很快了，估計也就再十來分鍾。”
他又問： “難道你不看完嗎？”
陳茉想了想，確實也打算看完這局再睡覺。
“那你安靜一點。”她囑咐一句，知道男孩子特別喜歡嘚啵嘚啵。
江皓一笑，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和她的床尾挨得更近，像是並肩坐在一起。
他好幾次想開口吐槽或者聊什麼，卻都忍下去，隻抓了把頭發。
其實這局江皓看過很多遍了，非常典型的逆風翻盤局，前期多次被壓，經濟完全不能比，但最後團起來節奏特別好，一波搶下了大龍，直接推入高地。
很多野區眼位的細節、先手開團的位置，他都記得。
他純粹是想跟陳茉多呆一會兒。
有她的地方，空氣都充滿了花香。
一局結束，陳茉把筆記本電腦關上，房間裏重新恢複了安靜。
江皓不想就這麼離開，可又想不出再說些什麼，最後竟硬生生憋出一句：“那個…一直也沒問，你是什麼段位？”
江皓滿腦子真的都是LOL。
問完，他才意識到哪裏不對——
陳茉上次問過他“那活兒”是不是王者的水平。
他是針對遊戲問的，但一說出口，就不自覺聯想到那天，竟有一種色·情的含義……
特別是在這種香香的閨房裏，她還剛洗完澡，穿著漂亮的睡衣……
江皓褲子又快爆炸了，小臉通紅通紅，卻死死苦撐。
陳茉倒很平靜，“鑽一。”
“那我帶你上分。”他說：“我等著掉到大師，或者拿個小號。”
見她不說話了，江皓又說：“我真是王者。”
陳茉看他用手扯了下衣領，渾身燥熱的模樣，也聯想到那句調侃。
“…不是指那兒。”
他見她目光古怪，著急解釋，解釋完卻覺得更不對，說：“當然那裏也是！”
……算了，江皓放棄了。
已經無法阻止某一處的敬禮。
他吸了口氣，眉毛揚起，決定力挽狂瀾，直接了當地說：“其實老子哪裏都是王者！”
陳茉再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氣氛雖然尷尬，但曖昧又火熱，像點著了一把火。
好半天，陳茉才說：“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江皓愣了下，“那你也早點睡。”
陳茉點頭。
“稍微開點窗。”
頓了頓，他強行鎮定地走到床邊，拉開一道縫隙，怕進蚊子，又把紗窗推回來，“要透點新鮮空氣。”
“嗯。”
他走到門邊，啞聲說：“那晚安。”
男孩子穿著寬寬鬆鬆的黑色T恤、休閑褲，身後是走廊昏黃壁燈落下的光，人很高，腿很長。
見她看他，他心裏發緊，重複一句：“晚安。”
“晚安。”
江皓把門關好後，整個人倚靠著那扇門，足足平靜了三秒，長舒了口氣。
他剛要轉身，就看到Tim和愛妹正從樓梯口走了上來。
怕吵到人，他們倆腳步聲說話聲都很輕，隱約間，江皓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