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進京麵聖還有兩日,薛吳就按耐不住了,一麵催著蕪嵐把行李收拾好,一麵又多差了人去草原裏多尋些稀世珍寶,打得是進獻齊帝的主意。
自那日後,他又纏著蕪嵐要了熟悉羅州地脈的人,特意安排了隨行的羽林衛一同尋找。隻是這冬天裏白雪覆蓋,不知要白花幾倍的功夫。
與此同時,軍中的將領們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說羅州城戰後如何重建,就這節骨眼上軍中坐鎮將軍前去京城,這羅州豈不成了無頭蒼蠅?
如此馬虎之事,不知是齊帝未曾謀略,還是有人諫言此事,關鍵在於,昭蕪嵐進京是為何意呢?隻要一想到這,眾將心中不自然感歎,中郎將這漫漫的京城之路又該是何等的驚險啊!
蕪嵐自然想到這一方麵,隻是她如何抗旨呢?既然召她入京,也便顧不得她不安生了,那便是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父親和長兄堅守的忠義,她絕不容他人染指。她不會退讓和逃避,她是馳騁在疆場、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中郎將林蕪嵐!
父親的印璽需交於軍中,蕪嵐抽了空信步書房。這裏她近日來都不敢踏足,原以為阿娘已經將書房清空,推開房門將邁步之時,她卻驟然停在了空中,一切竟然還是原樣,陽光從窗台上的縫隙穿插過來,一絲絲的微光點點,照射出小小飛舞的灰塵,房中仍舊焚燒著檀香,縷縷輕煙,像是時光的錯亂重疊,幾月前的暢談仿佛似乎就在眼前。
隻是房間再沒有了溫度。
父親不是個愛讀書的人,隻能說是武將之中看點書的,他為人正直忠誠,不喜文人的彎彎腸子,更不喜一股風兒便能吹倒的男子,所以他看見虞述是這樣的懶惰柔弱,便誓要將他培養個男子漢,但這種事情,也要虞述他本人願意才行,五年前的他當然不吃這一套,但自從三年前那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就按照父親想要的方向進行。
但不會就這樣簡單。
桌上幹涸的硯台,隨意擱置的毛筆,蕪嵐將筆掛上筆架,將桌上紛亂的紙張規整在一起。兩封未拆的書信映入她的眼中,一封是上奏齊帝的信件。
她拆開來,是父親稟報虞述近況的修書,平心而論,在與高戎惡戰中,虞述的功勞確是功不可沒,大概是表加賞的信函吧。她猜測道,不過越看她的眉頭越來越緊皺,她靠著椅子坐了下來,拿起信件再讀了一遍。
信上寫虞述在羅州軍營中整日裏貪安好逸,敗壞軍風,仗著是皇子的身份為所欲為。信上所露恨鐵不成鋼之意盡顯,信後又歎愧對於齊帝,匡扶不了皇子,隻求齊帝將罪。
蕪嵐將信放入信封中,放回原位,父親為什麼要隱瞞呢?
虞述出得磊落跌蕩,父親應該最高興才是,依著父親性情,是要所有人稱讚的,為何又將他的改變隱瞞了下來?
懷著疑問,蕪嵐接著打開了另一封信件,是京中來信。隻見信上筆峰勁力,刀頭燕尾,寥寥幾字,林霍親啟。
她撕開了信封口,落款是於問淩,腦中搜索了一圈,似是從未聽父親提過此人。她細細讀來,這位於大人感謝父親出兵晉州,相助於太子虞昭叛定,後又提到五皇子虞箏勢力逐漸坐大,相問於父親有何辦法。
等等,父親私自發兵去往晉州?怎麼可能?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裏出了錯誤。蕪嵐騰的一聲站起身來,軍中士兵數目並沒有減少!難道是父親豢養傭兵?不可能!
依照信中的口氣,似乎兩人經常來往書信。
蕪嵐捂緊了腦袋,她想不出任何原因,這樣的父親,與記憶中忠厚的父親大庭相徑。
思慮無果,她退出了房間,卻見無岑氣衝衝地向她跑來,站定氣喘籲籲道:“林蕪嵐,我找了個人假扮你上京,到途中的時候安排人行刺,再暴斃身亡,這麵聖之事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