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婉正執著蘸紅墨的軟毫對著賬,轉目間瞧見許淮聞那微有凝沉的神情,便抬頭問道,“怎麼了?”
睫動,許淮聞輕眨了下墨眸,手指撫著案上潔白的信紙,沉歎半聲。
“自義王清譽受損,勢弱衰微,被父皇罰禁足府中後,朝廷失衡,我那幾位兄長皇弟便紛爭不斷。千華王與忠赤王鬥爭由暗轉明,不僅暗下時常備宴收攬朝臣,昨日還公然在朝上因春耕乏糧是否要減輕徭役一事而爭執,惹得父皇生憤退朝。”
“至於我九弟許硯,上月去探訪義王落人口舌,在朝野上一時失勢,致力於私下通其母妃以博父皇之喜,這月剛封了嘉王,風光勢頭有蓋過那兩位皇兄之勢。”
“伽藍朝上諸皇子蠢蠢欲動,父皇憂之。若想持事平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解了義王禁足,恢複往日相互製衡之態;但若解他禁足,他又或許會對我出手暗殺,實在兩難。”
手撫了撫鬢額,許淮聞眯眯眼睛看向門外。皇宮之事擾人,與這春光盛景實在不合。
雪清婉見他因此事略有焦愁,便放下軟毫,拍拍他的手安撫道,“義王經上次一事,應能明白你在伽藍京都的勢力不小,且貿然出手隻會折損己力,無效可言。”
“哪怕他真再派人暗殺你,他也會如坐針氈不勝寒,時刻擔心京都中你的勢力再對他進行更可怕的打壓。清婉覺得義王可沒這麼愚蠢。”
“清婉的意思是?”許淮聞從她白皙溫軟的手上收回眼神,眸光輕閃,望向她的臉。
她轉轉一水清眸,“清婉若是義王,既然知道你終有一日會回到伽藍京都,與其離這麼遠刺殺你,還要擔心這擔心那的,還不如等你回去之後,再在待了十幾年的地盤兒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你鬥,豈不更方便省力?”
聽雪清婉一席話,許淮聞微微思索後,焦愁之色淡去幾分,點點頭道,“清婉說得有理。我若是他,衡量種種後,也會暫時歇手,靜等來人入甕。”
雪清婉泛起一抹淺笑,收回手重新執起軟毫,“所以,淮聞該讓他解禁足便助他解了,暫時讓朝廷上的紛亂平息平息,這大好春光的,免讓你父皇煩憂。”
說罷她便低眸繼續對起賬來,許淮聞望著她微垂的鬢發,輕輕一笑,“清婉還未過門,便替未來的公公考慮起來了?”
雪清婉倒也不羞不惱,隻低目回道,“未來的公公可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啊,清婉若不從早好好表現,萬一公公不容,清婉豈不是嫁不進去了?”
許淮聞眸子一動,心裏感覺像被一隻毛色俏麗的雲雀啄了一下,啄出許多歡喜。
她這算是答應了?
淺淺暖笑,層層疊疊地在唇角浮漾而起。
他將案上那封信件折好,“清婉今日心情很好啊。”
“春天來了蟲子除了財源也滾滾如江水般聚過來了,心情當然好。”雪清婉挑挑眉道。
她正在左右兩本簿子上對著賬,一簿是古元兵廠依照青澤派盟訂購項目出產暗器所耗的經費,另一簿是玉錦商號將其出售給青澤派盟所得的錢款,一筆筆算下來,寓意盈利的紅勾一一劃了上去。